第六十四回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十八公说道:

“老拙没有能力,大胆越位,也勉强应和一首。”

说道:

“劲节孤高笑木王,灵椿不似我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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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空百丈龙蛇影,泉泌千年琥珀香。

解与乾坤生气概,喜因风雨化行藏。

衰残自愧无仙骨,惟有苓膏结寿场。”

坚劲有节、孤高独立,嘲笑树木之王,灵椿不像我这样声名远扬。

山中空旷,百丈之间有龙蛇般的树影,泉水流淌千年散发着琥珀的香气。

能够理解并给予天地以雄伟气概,欣喜因为风雨而变化行止。

衰老残败,自己惭愧没有仙骨,只有用苓膏来结成祝寿的场所。

孤直公说道:“

这首诗起句豪迈雄壮,联句有力,但结句自谦太过了。令人羡慕!令人羡慕!老拙也和一首。”

说道:

“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绝堂前大器扬。

露重珠缨蒙翠盖,风轻石齿碎寒香。

长廊夜静吟声细,古殿秋阴淡影藏。

元日迎春曾献寿,老来寄傲在山场。”

霜雪般的姿态常常喜欢有禽鸟之王栖息,在四绝堂前大展雄姿。

露水浓重,珠串般的露水覆盖着翠绿的伞盖,微风轻拂,石缝间碾碎了寒香。

长廊在夜晚寂静,吟诗的声音细微,古老的殿堂在秋天的阴翳中淡影隐藏。

新年迎春时曾经献上祝寿之礼,年老时寄情傲世在这山间林场。

凌空子笑着说道:

“好诗!好诗!真的是如同月胁天心,老拙怎能应和?但不能白白错过,也须随意说几句。”

说道:

“梁栋之材近帝王,太清宫外有声扬。

晴轩恍若来青气,暗壁寻常度翠香。

壮节凛然千古秀,深根结矣九泉藏。

凌云势盖婆娑影,不在群芳艳丽场。”

能够成为栋梁的木材接近帝王,在太清宫外声名远扬。

晴朗的轩窗边仿佛有青色的气息飘来,昏暗的墙壁常常飘过翠竹的香气。

壮伟的气节令人敬畏,千古秀丽,深深的根已扎下,在九泉之下隐藏。

高耸入云的气势掩盖了婆娑的树影,不在众多艳丽的花卉所在的场所。

拂云叟说道:

“三公的诗,高雅清淡,正是展开锦绣的诗囊。”

“我身体无力,我腹中无才,得到三公的教导,顿时茅塞顿开。”

“没办法,也胡乱写几句,希望不要嘲笑。”

诗说:

“淇澳园中乐圣王,渭川千亩任分扬。

翠筠不染湘娥泪,班箨堪传汉史香。

霜叶自来颜不改,烟梢从此色何藏?

子猷去世知音少,亘古留名翰墨场。”

在淇澳园中让圣王感到快乐,渭川的千亩竹林任由其生长飘扬。

翠绿的竹筠不会沾染湘娥的泪水,竹皮能够传递汉代史册中的香气。

经霜的竹叶自然颜色不改,如烟的竹梢从此颜色何处隐藏?

子猷去世后知音变少,从古至今在文墨场中留下美名。

三藏说道:

“各位仙老的诗,真的是文采斐然,如同吐凤喷珠一般,就算是子游、子夏也无法称赞。”

“深厚的关爱和高尚的情谊,我感激至极。”

“但夜已经很深了,我的三个小徒弟,不知道在何处等我。”

“想来弟子不能久留,斗胆就此告辞回去寻找,这是对我极大的关爱,希望老仙指示回去的路。”

四位老者笑着说道:

“圣僧不必忧虑,我们也是千载难逢的相遇,况且天空晴朗,虽然夜深但月明如昼,再宽心坐一坐,等天亮自然会远远送您过岭,高徒一定能够相会。”

正说着,只见石屋之外,有两个青衣女童,挑着一对绛纱灯笼,后面引着一个仙女。

那仙女是什么模样?

她生得:

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

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

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

弓鞋弯凤嘴,绫袜锦拖泥。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

身姿如青色的翡翠妆扮,红润的脸庞赛过胭脂。

星般的眼睛还闪着光彩,蛾眉秀丽又整齐。

下身衬着一条五色梅花浅红裙子,上身穿着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

弓鞋弯曲如凤嘴,绫袜锦绣如软泥。

娇艳妩媚好似天台山的女子,不逊于当年的妲己。

四位老者欠身问道:

“杏仙从哪里来?”

那女子向众人行了万福说道:

“知道有佳客在这里作诗应和,特地前来拜访,恳请一见。”

十八公指着唐僧说道:

“佳客在这里,何必劳烦求见!”

三藏躬身,不敢说话。

那女子叫道:

“快献茶来。”

又有两个黄衣女童,捧着一个红漆丹盘,盘内有六个细瓷茶盂,盂内放着几种奇异的水果,横着担着匙儿,提着一把白铁嵌黄铜的茶壶,壶内香茶香气扑鼻。

斟了茶,那女子微微露出如玉的手指,捧着瓷盂先奉给三藏,其次奉给四位老者,然后一盏,自己取用相陪。

凌空子说道:

“杏仙为何不坐?”

那女子这才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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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茶欠身问道:

“仙翁今晚欢乐盛事,请教一些佳句怎么样?”

拂云叟说道:

“我们说的都是粗俗之言,只有圣僧是真正的盛唐之作,很值得嘉许羡慕。”

那女子说道:

“如果不吝赐教,请求让我看一看。”

四位老者就把长老前面的诗、后面的诗以及禅法论,宣读了一遍。

那女子满面春风对众人说道:

“妾身没有什么才能,不该献丑。”

“但听到这些佳句,似乎不能不有所表示,勉强将后面的诗奉和一首怎么样?”

于是高声吟诵道:

“上盖留名汉武王,周时孔子立坛场。”

“董仙爱我成林积,孙楚曾怜寒食香。”

“雨润红姿娇且嫩,烟蒸翠色显还藏。”

“自知过熟微酸意,落处年年伴麦场。”

汉武帝曾在树上题字留名,周朝时孔子设立讲经的坛场。

董仙喜爱我而使我成林堆积,孙楚曾经怜惜我在寒食时节散发香气。

雨水滋润我的姿容娇艳且柔嫩,烟雾熏蒸我的翠色显现又隐藏。

自己知道过于成熟有微微的酸味,落下的地方年年伴随着麦场。

四位老者听完诗,人人称贺,都说道:

“清雅脱俗,诗句里包含着春意。”

“好个‘雨润红姿娇且嫩’,‘雨润红姿娇且嫩’!”

那女子笑着悄悄回答道:

“惶恐!惶恐!刚刚听到圣僧的诗章,确实是锦心绣口,如果不吝惜珠玉,赐给我一首怎么样?”

唐僧不敢答应那女子渐渐有了爱慕之情,挨挨挤挤,渐渐靠近唐僧的座位,低声悄语说道:

“佳客不要这样,趁着这良宵,不玩耍要做什么?人生时光,能有多少?”

十八公说道:

“杏仙满是敬仰爱慕之情,圣僧怎么能没有俯就之意?”

“如果不怜惜,就是不知趣了。”

孤直公说道:

“圣僧是有道有名之士,决不会随便行事。”

“像这样的举动,是我们的过错了。”

“污人名声,坏人名德,不是远大的做法。”

“如果果真是杏仙有意,可以让拂云叟和十八公做媒,我和凌空子保亲,成就这段姻缘,不是很美吗!”

三藏听了这话,脸色变了,跳起来高声叫道:

“你们都是一类邪物,这样诱惑我!”

“当时只应以砥砺之言,谈论玄理和道就可以了,如今怎么用美人计来骗害贫僧!”

“是什么道理!”

四位老者见三藏发怒,一个个咬着手指担惊受怕,不再说话。

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地说道:

“这和尚太不识抬举!”

“我的姐姐,哪点不好?她人才俊美文雅,玉质娇美的身姿,不必说那女工针线活,就这一段诗才,也配得上你。”

“你怎么这样推辞!不要错过了!”

“孤直公的话很恰当,如果不可以随便结合,等我再为你主婚。”

三藏大惊失色,任凭他们怎么胡言乱语,只是不依从。

鬼使又说道:

“你这和尚,我们好言相劝,你不听从,如果我们发起村野的性子,还把你摄走,让你和尚做不成,老婆也娶不成,难道不是白白为人一世吗?”

那长老心如金石,坚决不依从。

心中暗想道:

“我的徒弟们不知道在哪里找我呢!”

说这一声,忍不住眼中落泪。

那女子陪着笑,挨到身边,从翠袖中取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给他擦泪,说道:

“佳客不要烦恼,我与你倚玉偎香,玩耍去。”

长老“咄”的一声吆喝,跳起身来就走,被那些人拉拉扯扯,吵嚷到天亮。

忽然听到那边叫声:

“师父!师父!你在那里说什么呢?”

原来那孙大圣与八戒沙僧,牵着马,挑着担,一夜不曾停歇,穿过荆棘,向东寻找,恰好半云半雾地,走过了八百里荆棘岭西边,听到唐僧的吆喝声,就喊了一声。

那长老挣脱跑出门来,叫道:

“悟空,我在这里呢,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那四位老者与鬼使,那女子与女童,晃一晃都不见了。

一会儿,八戒、沙僧都到跟前说道:

“师父,你怎么到这里的?”

三藏拉住行者道:

“徒弟啊,太拖累你们了!”

“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老者,说土地送斋饭的事,是你喝声要打,他就把我抬到这里。”

“他与我携手相搀,走进门,又看到三个老者,来这里会见我,都说我是圣僧,一个个言谈清雅,极善于吟诗。”

“我与他们相互应和,觉得有半夜的时间,又看到一个美貌女子拿着灯火,也来这里会见我,吟了一首诗,称我为佳客。”

“因为看到我的相貌,想要求作配偶,我才醒悟,正不依从的时候,又被他们做媒的做媒,保亲的保亲,主婚的主婚,我发誓不肯,正想要挣脱着走,和他们吵闹,没想到你们到了。”

小主,

“一来天亮了,二来还是怕你们,刚才还拉拉扯扯,忽然就不见了。”

行者说道:

“你既然与他们叙话谈诗,就不曾问他们的名字?”

三藏说道:

“我曾问他们的名号,那老者叫做十八公,号劲节;第二个号孤直公;第三个号凌空子;第四个号拂云叟;那女子,人们称她做杏仙。”

八戒说道:

“这东西在什么地方?刚刚往哪方去了?”

三藏说道:

“去的方向,不知道在哪里,但只是谈诗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他们三人同师父看的地方,只见一座石崖,崖上有“木仙庵”三个字。

三藏说道:

“就是这里。”

行者仔细观看,原来是一株大桧树,一株老柏,一株老松,一株老竹,竹后有一株丹枫。

再看崖那边,还有一株老杏,二株腊梅,二株丹桂。

行者笑道:

“你可曾看见妖怪?”

八戒说道:

“不曾。”

行者说道:

“你不知道,就是这几株树木在这里成精了。”

八戒说道:

“哥哥怎么知道成精的是树?”

行者说道:

“十八公是松树,孤直公是柏树,凌空子是桧树,拂云叟是竹竿,赤身鬼是枫树,杏仙就是杏树,女童就是丹桂、腊梅。”

八戒听了,不管好坏,一顿钉钯,几下长嘴,连拱带筑,把两颗腊梅、丹桂、老杏、枫杨都打倒在地,果然那树根下都鲜血淋漓。

三藏走上前拉住说道:

“悟能,不可以伤害他们!”

“他们虽然有了气候,却不曾伤害我,我们找路走吧。”

行者说道:

“师父不可怜惜他们,恐怕日后成了大妖怪,害人不浅啊。”

那呆子索性一顿钯,将松柏桧竹一起都打倒,这才请师父上马,顺着大路一起向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