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笔开始气定神闲的答题。
乡试一共三场,每场三天。第一场考《四书》文三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考《五经》文各一篇,共五篇。
今天是最后一场了,考策论。
当奚昀将试卷翻至背面,看到乡试的策论题目时,他的瞳孔瞬间扩大了,震惊,惊喜,懵然!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主考官。手中紧紧握着笔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次的策论题竟然是务农与洪涝治理!
其实算是一个相对较为基础的题目,但越是基础的题目,对答案的要求往往越高,因为大家都会答,所以阅卷官会更加严格地评判每份答卷。
但奚昀不一样,他刚刚亲身经历了这一切,那种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体验使得他所书写出来的文章被赋予了旁人无法企及的悲惋与沉痛。
他在详细列举挽救措施的同时,还将游离于理论框架之外的一些真实感受和实际情况融入其中。
修路是他重点提及的一部分,因为他深知“道路通,则百业兴”这个道理。洵阳村之所以陷入如今这般危急的境地,除了河道淤积的原因外,更为重要的是山体滑坡导致道路被堵塞,人们无法进出村庄,这成为了最为棘手且亟待解决的头等难题。
经过这次灾难的洗礼,他终于深刻地领悟到了什么叫做“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
奚昀紧紧握着手中的笔,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着:这算不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呢?
他文思泉涌,笔下流畅。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在借着参加乡试的契机,向朝廷呈上一篇真正意义上的公文。
他想让他们知道,洪涝带来的灾难让百姓哀鸿遍野,要他们知道农民虽处于底处,但有着无可比拟的意志与乐观向上心态。
他思路畅通,愈写愈用力,字字注入心血,墨迹隐隐有了透过纸张的迹象。
奚昀这几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如厕,他吃的极少,前两场也是如此。现在天热了,考房里放的恭桶极容易生出异味儿,他已经看到好几个考生臭的拿馒头捂住口鼻了。
他突然庆幸自己附近都是注重外在的人,内在固然十分重要,但有些时候还是应该要注重一下外在的。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奚昀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再三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结束之后敲锣声再次响起,考场内开始收卷。
九天六夜没吃好没睡好,换做谁都很颓然。场外很多考生的亲朋好友都翘首以盼寻找自己要接的那个人。
“大哥,考得咋样?难不难?”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问道。
“还行吧。”面色惨白的书生出了考场就挂到他的夫郎身上,脚步都有些发虚。
“那我们回家,娘说要做大鱼大肉吃,给你补一补!”孩童天真得笑着,拉着着被乡试抽空力气的兄长往马车里走。
奚昀没让云雾出来接自己,他带上自己的东西就拖拉着同样虚浮的脚步离开了考场,离开了考场门口热闹的人群。
回家的路上他打了个哈欠,余光瞄到巷子里一家隐秘的书铺,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扫先前的疲倦之态,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在书铺老板揶揄的笑容中他面色如常地出来了,只是微红的耳垂暴露在空中,他手里拿着一本卷起来的书,心虚得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动作飞快地塞到臂弯的竹篮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