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溪微微抬首,目光平和。
前世第一次进宫,她未曾跟世家贵女那样学习过宫中礼法,在席上丢了脸,被众人嘲笑。
回去后,秦氏就给她请了两个从宫中出来的礼仪嬷嬷,日日训教,花了一年时间,终于将她变作了通礼之人。
重来一世,她依旧更爱自在,素来行动无拘。
但前世用心学过的东西刻在骨子里,不会轻易忘掉,如今就派上了用场。
德妃看着面前的人,倒有几分庆幸。
这李家女生的实在美,一张标致的鹅蛋脸上画了柳黛眉,杏眼微勾,唇红齿白,虽身姿挺直,但天生就带了几分娇媚,又不会显得艳俗,看久了反倒多出些许清灵。
若是她进了宫,怕是更难对付。
思及此,德妃笑容都真切几分:“本宫瞧着,确实是个好孩子,也难怪陛下会亲自赐婚。”
李青溪福身:“臣女不过蒲柳之姿,能得娘娘一句夸赞,实在万分荣幸。”
林贵嫔从旁看着,嘴唇不自觉抿紧。
她也没想到,青州那等偏远地方能养出这般佳人。
将心中情绪按耐下去,林贵嫔笑着道:“李姑娘不必自谦,你容貌自是过人,否则岑世子也不会自请赐婚。”
李青溪眸色漠然。
自古以来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话看似在夸她,实则是贬。
李青溪不动声色道:“贵嫔娘娘谬赞了,昔日臣女就听说您有倾国倾城之姿,还生出几分好奇,只是您早早入宫,未曾有幸结识,今日臣女得见真容,方觉得那些传闻不足以形容娘娘美貌半分。”
言下之意,说我靠美色才换来赐婚,你不也是靠美色侍君么?
林贵嫔指节一紧,还未曾开口,便又听李青溪说道:“如今您身怀有孕,比从前更显容光焕发,不久后定能为陛下添上麟儿,臣女在此先祝贺娘娘了。”
闻言,德妃嘴角的笑淡了些许。
林贵嫔入宫后荣宠不断,已经是她心腹大患,如今还怀了孕,若这一胎是个皇子,怕是陛下能直接封她为妃。
中宫无主,妃位便可执掌宫务。
旁人要分她的权,德妃自然不乐意。
就好像今日宴席,分明是她主掌,林贵嫔却多番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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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声道:“妹妹若是想与李姑娘多聊几句,宴后叫她去你殿中就是,如今到了时辰,该开宴了。”
林贵嫔暗自咬了咬牙,面上依旧和熙:“是。”
李青溪依言退下,等回了座位上时,便看到姜眠冲自己眨了眨眼。
她微笑以对,表明自己并不把林贵嫔的为难放在心上。
偏殿的女子们都不饮酒,不出半个时辰,宴席就快要结束了,宗门妇要与德妃聊话,各家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无事可干,就让太监领出去赏景。
莲池旁,赵苑苑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小声道:“要不是你们说给我听,我还真不知道刚才几句话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些宫妃当真是不嫌累的慌,做人直白些不好吗?
姜眠扫了她一眼:“就你这样的,入了宫怕是要被人算计得睁不开眼。”
她不服气:“我才不要入宫,等将来我找了夫婿,一定把他打得服服帖帖,让他不敢纳小,也省得这些勾心斗角。”
智力不够,那就暴力来凑。
说着,赵苑苑好奇道:“不过林贵嫔为什么要针对青溪啊?你们从前又不认识。”
姜眠压低了声音:“还不是因为岑浮舟?林家早年有意嫁女侯府,结果被他拒了,林贵嫔心怀怨恨,想报复一下呗。”
李青溪不吭声,这事儿她也听说过。
赵苑苑感慨不已:“这么看来,岑世子简直是红颜祸水啊,之前宋家跟程家的女儿也都为了他为难过青溪。”
她同情地拍了拍李青溪:“看来你以后嫁过去了,要解决的女人只会更多,真是可怜啊,可怜。”
李青溪嘴角一抽。
她才不会嫁过去。
“那些女人以后再说。”姜眠也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下你还是解决就近的这个吧,喏。”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廊亭上,永宁公主领着一群宫女太监,正气势汹汹往这边来,很快就到了她们面前。
三人见礼,她打量一番李青溪后,倨傲开口:“早前就听说你出身不高,不过生的这般模样,也难怪能勾引到浮舟哥哥,李家的家教可真不怎么样,把你养得如此不知羞耻。”
李青溪心下微微叹口气。
来者不善啊。
这宫宴还真是麻烦。
姜眠皱眉,自然知道以李家的地位没法跟公主抗衡,刚想替朋友说话,谁料被李青溪抢先一步。
她眸中带了些凄苦:“不知青溪哪里得罪了公主殿下,您要这般羞辱臣女?”
永宁瞪她一眼:“难道不是吗?”
“按理说您的话臣女不该反驳,但臣女不得不说。”李青溪咬了咬唇,似乎十分委屈,“这婚事乃是圣上亲赐,臣女从始至终也未曾与岑世子约见过,何来勾引一说,您实在是误会臣女了。”
永宁向来不讲道理,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她只知道浮舟哥哥订了亲后再不入宫任教,自己也见不到他,心中火大至极。
“你还敢狡辩?若你没有存攀附之心,亦没有勾引浮舟哥哥,为何不去找父皇说个明白,拒了婚事?”
李青溪面上凄然,心里实在是忍不住翻白眼。
这公主以为谁都是她啊,想做什么去找陛下说一声撒个娇就好。
那可是君王,抗旨不遵是要满门抄斩的!
当然了,这道理她不会说给永宁听,因为上位者永远不会理解下位之臣的难处。
李青溪眸中落下几滴泪,倔强地看着她:“臣女说的都是实话,未曾狡辩,更不敢抗旨拒婚,如今臣女与世子已经是未婚夫妻,还请殿下网开一面,念在他与您往日深厚交情的份儿上,不要再为难臣女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永宁就更气了。
看着李青溪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她咬牙切齿:“你就是个下贱的狐媚子,本公主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
李青溪声泪俱下:“臣女自认为并未得罪过殿下,您为何一直针对于我,不但言语侮辱臣女勾引世子,还逼着臣女前去面圣拒婚?”
她决然擦了泪:“既然抗旨拒婚是死路一条,臣女倒不如今日就投池自尽,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着她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真要跳下莲池去。
姜眠脸色骤变,赶紧跟去莲池边拽住了她。
倒不是因为好友要投池自尽,而是李青溪表面上要投池,实际上拉着她的手不放!
她要不拽上一拽,自己都要被带下去了。
赵苑苑也是一样,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未曾露出马脚。
整个局面看起来就像是李青溪被逼跳池,她们在抢救好友一般。
有人拦着,李青溪投池的底气就更足了。
她又哭又闹,吸引不少人注意。
永宁哪里见过这场面,又羞又怒,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你这贱婢,给我安分一点!”
然而手还没碰到李青溪,就被人重重扼住,力道之大仿若被折断了一般,让她忍不住痛呼:“疼疼疼……浮舟哥哥你松手……”
岑浮舟眸光阴鸷,整个人如同被笼罩在寒冰之中,一把将她推开,而后快速将李青溪从池边牵远了些,眸中紧张不加掩饰:“没事吧?”
天知道刚才看到那一幕,他心跳都快停了。
好在他很快发现她自己也有在暗中拉着姜眠与赵苑苑,心头这才轻快些许。
李青溪迟疑摇头:“没事。”
他怎么来了?
听到这话,岑浮舟才真正松口气。
他转身看向哭泣的永宁,冷冷开口:“我父亲固守江山,受伤无数,才换得今日这场接风宴席,殿下却公然迫害我侯府世子妃投池,要逼杀她的性命,当真过分至极,此事我定要请陛下裁决,还我未婚妻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