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正忍着怒气。
当年家人皆亡,世道容不下她,堕入风尘是无奈之举,但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羞辱。
倘若看到他,桃夭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然而顺着李青溪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被绑起来,跪在地上的长福时,桃夭瞪大了眼睛,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曾开口。
“怎么会是你……”
先前为了保护他同贼子搏斗受伤的人,竟然就是幕后黑手。
桃夭无法接受,她甚至于说道:“事发后旁人不愿意去三楼守夜,只有长福从头至尾,都一直在帮我抓贼,还为此受了伤,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语无伦次:“这、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李青溪目露不忍,但还是将搜到蒙汗药的事告诉了她,并道:“他之所以去守夜,是为了更好地潜入你房中。”
“头上的伤也是他自己弄的,不过是为了掩盖恶行罢了,从头至尾都是他,根本没有外来飞贼一说。”
岑浮舟端坐一方,不曾言语。
实际上他一直觉得,这贼子就是烟雨楼里的人。
因为他的目标太过固定,行为过于执拗,一定是跟桃夭密切接触过的。
所以当初传出飞贼打伤守夜人的消息时,他就怀疑是不是自导自演了,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
当然了,他本来没打算管这事儿。
小主,
若非李青溪,他大抵一辈子也不会踏入烟花之地。
往日的感激与如今的愤恨,在桃夭胸膛里交融。
她颤着声音:“即便曾经你说过的话是假的,但我也曾救过你不是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件事,李青溪倒是从其余花娘那听说过。
长福不是本地人,他原是个做生意的,只可惜经营不善,家产赔光了,自己又得了病,才流落至此。
寒冬腊月,他在路边要冻死的时候,被桃夭救了。
因为身体不好,长福做不了别的事,无处可去。
桃夭于心不忍,便用自己的情面说服了老鸨,将他留在烟雨楼打杂。
兴许是感念桃夭,长福渐渐对她有了感情。
据其余花娘说,他曾提出来想娶桃夭做妻,两个人一道离开烟雨楼去开间铺子,做些小生意。
他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这辈子也只会守着她一个人。
“少侠也知道,咱们这一行的女子,名声就如同那地底的淤泥,臭不可闻。”
“若是有运气极好的,做了有钱人家的外室,离了风尘,那都是要日日烧高香的。”
“正经嫁人这种事,是想都不敢想,毕竟这世道,谁愿意娶一个娼女做妻?”
所以,桃夭十分感动。
但她最终拒绝了长福。
先不提她对他没有感情,不想耽误他,更重要的是,努力攒几年钱,长福也能寻个清白女子成家立业。
何苦在她这种每日唱着淫词艳曲,为人取乐的女子身上浪费心神。
况且,老鸨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只是没想到,昔日对她立下深重誓言,许以情意的人,竟就是那个伤害她的采花贼。
听到她质问的长福,丝毫不见悔改之色,反而撕去了那层老实人的伪装,露出了本来的凶狠面目。
“我要娶你,你却拒绝我,无非是看不起我罢了,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根本就是你的错!”
桃夭哽咽着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是觉得我不配……”
“你本来就不配!”
事到如今,长福也没什么好掩饰了:“你这种娼女,有人要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我是念及救命之恩,才说愿意娶你,你却飘飘然,反在我这摆起谱来,忘了自己是做什么营生,床榻上又是何种淫贱模样了!”
听起来,他是因为被桃夭拒绝伤了自尊,恼怒之下才做出这种事。
长福啐了一口:“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子,往日你给我提鞋也不配,若非我家道中落,到了寄人篱下的地步,何须放下尊严……”
他的话戛然而止。
桃夭还没有什么动静,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青溪已经飞起一脚,踹在了他脸上。
“我呸,你个禽兽,你爹娘生你的时候拿墙砖给你糊的脸皮吗这么厚实?!”
“还提尊严,没有桃夭娘子你早就死在大街上了,你有什么尊严?!狗还知道不冲对它好的人叫唤呢,你连狗都不如!”
“还都是她的错,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救了你这个白眼狼!”
李青溪越想越气,压根止不住自己的怒火,撸起袖子就去揍他。
“别把你说的那么深情高傲!你不是想娶桃夭,也不是由爱生恨,而是没达成自己的私心,恼羞成怒所以才报复她。”
“你劝她跟你一起离开烟雨楼,却没有钱给她赎身,无非是想空手套白狼,用所谓的爱把人哄走,再谋她的钱财给自己开铺子,这种负心汉我见多了!”
“幸好桃夭娘子没选你,不然她以后的日子,比在烟雨楼卖身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