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你说那位同然女真会不会很伤心啊?”
这一路上,谢傅脑海中一直在浮现出那种丑陋如鬼的脸,还有遮脸的布被揭开那一刻的眼神。
甚至他联想在卢夜华,如果卢夜华在大火中得以苟活,变成这个样子,她也一定会被世人所嘲笑所厌恶,而刚才在清风观,自己就是如此一员,
这让谢傅耿耿于怀,甚至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他多么希望卢夜华如果还活着,不要遭遇世间的厌恶,他希望在千千万万的厌恶中,她能遇到一个温柔的人,能给她一点点的温暖。
他渴望着把这善意的温暖寄托在那位遭遇不幸的同然女真身上,有一日能传递到卢夜华身上,无论她是生还是死。
对于谢傅突然冒出来的话,云卧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微笑:“她已经习惯了,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话让谢傅更加难受,开口说道:“那是因为她不报任何期待,不行,我要回去为我刚才的失礼向她正式道歉,我要亲口告诉她,我只是一时被吓到了,我对她的容貌不存在任何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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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卧雪难以置信,会有人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此重视上心。
“老婆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谢傅说着转身匆匆离开。
云卧雪望着他的背影,彻底的放开自己的情感,她爱这个男人,她爱他的血肉真实,也爱他的清雅朗净。
苍老的嘴唇轻轻吐出话来:“我……爱……你。”
天空又飘起了白色雪花,如同她将心中万千爱慕之情尽情挥洒于天地之间。
这一刻云卧雪心中达到了自然圆满的境界,也明白了入世的真谛……
……
谢傅一路奔回清风观,好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了。
这三年多来,他憋得慌,无论现实还是梦里,每每都想为卢夜华做些什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此刻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只要对同然女真表达出温暖的善意,这份温暖善意就能传递到卢夜华身上,无论她在天上人间。
这也寄托了他最深最深的哀思。
来到清风观,正要直接进入,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来。
正所谓入乡随俗,入地随规,他刚刚被人赶出来,这要再闯进去,难免要造成更大的误会。
思前想后,他只是要跟同然女真道个歉,还是不要扬面正势,私下更适合一点。
于是偷偷悄入。
这会已经天色暗了下来,在一处宽敞庭院,一众女道正在安置三个死去女道的尸体,一名年长的女道正在用针线缝合成完整的尸体……
她们个个神情神倩肃稷,在灯火映照下,一派庄重氛围。
谢傅心中暗忖,还好没有擅闯,不然真的是冒犯别人禁忌。
目光巡视一番,并没有看到同然女真的身影,这会确实不恰事宜,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正犹豫着,一名女道领着一群女童到来,那群女童站成一团,看着眼前的三副冰冷尸体,悄寂中呜咽声断断续续响起。
这些女童捂着嘴巴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
不知道哪个女童带着悲切喊了出来:“慧存女真。”
所有的女童就都克制不住,大哭着呼喊起来:慧存女真……同静女真……同安女真……
一时悲哭之声四起,站在旁边的女道柔声安抚着这群女童,安慰着也禁不住悲然落泪。
这番悲戚场面立即让谢傅打消念头,打算改日再来,正准备悄然离开,突然一面墙壁的诗句骤入谢傅眼幕——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谢傅只觉怪异,这是诗经中的一首诗,这首诗的意思是:你若爱我想念我,就快快提衣淌河过来,你要是不想念我,别以为就没有别人想我,你这个傻哥哥。
这样一首描述情爱的诗不应该在清风观这种地方,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谢傅也没有多想,悄声离开这宽敞庭院,突又见诗句映入眼帘,在灯火幽暗处若隐若现——头上红花不用裁,满身雪白却春来。
一股莫名预感充斥全身,谢傅楞在原地,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诗句正是出自他口,当时卢夜华一头白发,他随口念出这两句诗句来安慰卢夜华。
说的是虞美人这种花,虽有五颜六色,当中白花却是最为美丽珍贵,借此来赞美卢夜华雪白之美。
这句诗,他一辈子只念过一次,而只有卢夜华一个人听过,此刻在清风观的墙壁上出现,岂不是说明卢夜华出现在这里,岂不说明卢夜华还活着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