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屏住呼息,隐约听到一个高个侍卫说道:“今夜咱们可以放下心来了!”另一个瘦小的侍卫问道:“你说这话,却是为何?”高个侍卫道:“皇上已将那乱党交由多铎王爷严刑拷问,要他交出名册,好来个一网打尽。”瘦小侍卫道:“这事兹事体大,关乎乱党巢穴,皇上为何不亲自过问,反而让这多铎王爷来审问呢?”高个侍卫却道:“皇上日理万机,那有时间过问此事。交由多铎王爷,他便可以处理朝中事务,不然的话,千头万绪便是乱人心智。”瘦小侍卫道:“皇上近来神情不属,却是为何?”高个侍卫道:“不知为何,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忽然染疾,病至沉疴,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便延请天下名医,亦是不见转好,是以皇上神情喜怒无常,——平常皇上夙兴夜寐,还不是勤政为民,为着天下?现在太后有疾,他便心烦意乱,行为便有些不近人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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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侍卫道:“恭慈太后一向在宫中行为得体,规范后宫皇后和嫔妃的行为,很受爱戴,不想忽然有疾,让人莫名其妙?”两个人渐行惭远,消失在长长的宫墙尽头。黑夜笼罩这偌大的禁城,灯火辉明,彻夜不灭。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庄严与无奈,谁又知帝王之家亦是乱事纷挠,并不平息,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袁承天听闻这丘方绝不在乾清宫内,便潜身出宫,不刻便来到了多铎王府。只见这街中的府邸无如这多铎王府壮观宏伟,门前是丈八石狮,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甚是可怖。府内沉沉,有灯火闪动,府中侍卫佩带腰刀来回巡视。
袁承天从怀中取出青蚨,抛向大院,这叫“青蚨问路”,如若院中有看院的犬只抑或侍卫那么便会出声诘问。果不出所料,铜钱落地,只听有狗子吠叫声,接着有人纷之踏来,有侍卫喝斥“什么人?”只听有人说道:“王统领,没事,是风吹草动屋瓦落地发出声响,没有刺客。”那王统领嗯了一声,命令手下兵士小心在意,注意巡查,以防有人夜入王府,因为王府中石牢中关押着一位朝廷乱党——曾经率人攻入禁城的复明社首脑——丘方绝;——是以多铎王爷下令府中侍卫严加巡视,以防有人潜入府中行不轨之事!
袁承天见四下巡兵四下穿插,手执火把,竟把夜间照得如同白昼,连个蚊子也难深入王府。他正百思不得其法,心想如何进入王府打探丘帮主被押所在,不想有一个侍卫去茅厕方便。袁承天想机会来了。于是乎他借着树影,翻展腾挪极尽平生所能,翻身到了那名侍卫的身后,看准时机,出手制他穴道。让他不能动弹,然后剥去他身上的衣服,自己穿上,将腰牌号令挂好,又戴上红缨帽,又将帽子往下拉一拉,不让人看清他本来的面目。然后将这侍卫放在一片竹林深处,怕他呼息之间着凉,便用衣服覆上,不让生凉,否则只怕要命。袁承天不欲杀他,否则尽可一掌拍死他,可是世间的人本来不恶,只是后来随波逐流,本质变坏,所以本无大恶,何必杀人?袁承天将这一切安置好,拍手起身,心想:自己还没问他丘帮主关押在那里。
那侍卫见袁承天问自己丘方绝关押所在。开始他坚口不提,只说自己身份卑微,确实不知。袁承天见他说话不尽不实,目光闪烁不定,仿佛心中藏着机谋。袁承天心想:好人难当,自己可要当一回恶人!为了丘帮主也不得不为之。只见他左手搭在这侍卫的肩臂,只轻轻用力一捏,直痛得这侍卫禁不住哎哟一声,连连告饶。袁承天见状心中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又怨得谁来?”这侍卫便一五一十将关押丘方绝的所在说了出来。
这是一间巨大石室,东西甬道长达数十丈,有几十间石室。墙壁上点着长明灯,有二个执守的兵士,因为这石室最为隐秘,内有机关,生人进入九死一生,是以看守的兵士只二个人足矣,多了无用。
袁承天大踏步进入,因为事先他已从那侍卫口中得这石牢机关消息,所以毫发不伤。那二名兵士正喝酒猜枚,忽见有长官前来,便齐齐起身打恭请安。袁承天只对他们说王爷让他单独问话丘方绝,不相干的人一律出去。这两个人自然不敢相违,便提起酒壶灰溜溜出去。
袁承天见他们走远,出了石牢,心中长出一口气。他轻轻打开关押丘方绝的那间石室,只见灰暗的囚室,着脚湿潮,仿佛地上还有虫蚁爬动,忽地一只跳蚤跳到袁承天脚背,狠狠叮了一下,让人麻痒难耐,不禁用手去抓。他抬头只见丘方绝面向里壁,仿佛在打坐练功,脚上却无铁镣,空气凝胶着一股又潮又涩的气味,中者欲呕。
袁承天轻轻走近,用手一搭丘方绝身子道:“丘帮主……”他话音刚落,忽然这丘方绝一个转身,直面于人,只见长发逢松,遮住本来面目。袁承天心中一沉,心想丘帮主受苦了。他想近前说话。孰料这丘方绝忽然狞笑一声,忽然出手,快如闪电,疾若流星,于人间不容发,呼息之间双手翻掌为爪,紧扣住袁承天手部寸关节,拿捏死死地,让其内力使尽不出。接着点他身处大穴,便之动弹不得,这才放下手来。这丘方绝接着哈哈一笑道:“你看我是谁?”
袁承天听着声音熟悉,仔细看去,只见这丘方绝将长发分开,不是别人却是白一平。原来这多铎为人机谋深远,远超常人,而且为人做事心狠手辣,不讲人道,为了一己之私尽可以无所顾忌。嘉庆皇帝之所以将丘方绝交由他看押,未使不是借刀杀人,将这多铎背上恶名,因为丘方绝关押在他王府中江湖豪杰自然会去解救,这样不免龙争虎斗,无论谁死谁亡,都对他有利。倘若多铎被杀可去心头大患,自己又可置身事外,多绎余党只会向那些乱党复仇,因为他死于他们之手,于他嘉庆皇帝何干?又或多铎占了上锋,将那些忤逆乱党诛杀,那么他们之间便有了不可调和的仇恨,只会你杀我亡,我杀你亡,如此循环,永无止歇!自己尽可做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名利双收,又不落下恶名!这也是嘉庆皇帝高明之处,在清心格格心目之中她的皇帝哥哥处处透着仁爱,处处于人仁慈,仿佛一位圣明天子,可是她又怎知,如果她皇帝哥哥一味仁慈,只怕也做不了皇帝,因为宫闱之中从来都是勾心斗角,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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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平见这袁承天怔怔然,犹有不信的表情,不由哈哈笑道:“小子,侥你奸似鬼,今日也吃老夫洗脚水。你尚有何言?”袁承天道:“凭真实本领你未使能胜?”白一平不以为然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你都不明白?真真辱没了家师!”袁承天道:“你待怎样?”白一平道:“也不怎样,交由多铎王爷,他只怕没有我这样的好心。”袁承天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夫复何求?”
白一平道:“只可惜了清心格格!”袁承天道:“你说什么?”白一平道:“你死之后,格格怕不伤心欲绝呢?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却也由不得你!”袁承天道:“枉你为终南剑派掌门人,却投身清廷,甘做爪牙,真是自甘堕落,不可救药!”
白一平道:“枉你伶牙利齿,也是无用。”他在石室中来回走动,忽然说道:“我今儿废了你琵琶骨,断你武功,看你还张狂。”他可是说得出,做的到的主儿。袁承天面无惧色,只心中想念清心格格。
忽然有人说道:“不可以。”白一平和袁承天两个人都是一惊,听声是女子声音。两个人齐齐看去,只见烛火摇曳下,只见一位福晋走来。白一平见是王府的晚晴侧福晋,并非正室。晚晴福晋雍容端雅,性情高雅,不落下尘,难何去为多铎的侧福晋,实在造化能人,世间多有!也许她并非心甘情愿,可是情非得已!可见她不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袁承天有这种感觉。
晚晴侧福晋道:“白一平你要在王府胡乱杀人却是不能。白一平忙道:“属下怎敢。”就差点说出冒渎天颜的话,想想不对,她又不是王爷和皇帝。
晚晴侧福晋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我要带他走。”白一平面露难色道:“福晋这样只怕不成?他可是朝廷乱党,王爷知道决不肯干休,小人也承担不起!”晚晴侧福晋道:“你这奴才还要抗意于我。”白一平道:“不敢。”晚晴侧福晋道:“那么,你便闪开。”白一平只好沮丧地闪在旁,心中有些不服,可是心中亦不敢发作!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