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道之源.折首无罪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151 字 2个月前

袁承天跌落在山石上,还好他虽然右手掌不能动,左手尚可圆转如意,便在身子身子将跌落山石那刻,倏忽出手向下一撑,身子便又斜斜向外飞出,身子在半空中一个轻灵灵转身,落下时便拿桩站定,免了受伤之虞。赵相承远远见他如此,心头惴惴不安,方始放下心来,再看傅传书已接过圣旨,让一名弟子供在本派的大堂之中,以示皇上恩隆天恩。赵相承直气得便要上前阻止。可是一双柔滑如丝的双手抚在他肩头,柔声道:“赵大哥,你难道要与传书孩儿理论?他接任昆仑派三十四代掌门也无不可,——虽然他有时顽劣,行为乖张,于师长不肖,可是那又怎样,谁教他是咱们的孩儿,你总然不能毁了他,否则他可要恨你一辈子!”赵相承本已气极的神情便稍为缓和,看着白莲花,只见她依然如廿年前的风姿模样,一样的我见犹怜,风姿动人,只是自己而今心中落的空索索,仿佛再也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样子。原来生命之中多是无奈,也许上天注定两个相亲相爱的人永远都不可以在一起,仿佛造化从来能人,谁也无法控制,只有在世间苦苦等候那个心怡的人!纵使今生无望,也要苦苦等候,亦如那首诗中所言:我问道长此生苦,道长一指笑青天。请问此身谁不苦,此身便来世尘间。此去青天无多路,偏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见成恨泪成灰!

赵相承见白莲花目中有泪,心中含悲,心想:自己也莫要过为己甚了。这时傅传书已令人将袁承天拿来,取下他身上的鱼龙剑,因为没有此剑这掌门之位便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袁承天此时已全身酥麻,身体空有玄门正宗无上内功心法,只是施展不出,空自懊恼,心想:自己总是仁慈,所以处处被动,被人挟制而不得自由!自己总是为他人着想,而不顾及自己,最后却被人伤。他也想改一改自己这毛病,可是天性使然,终其一生也无法更改,所以受伤,处处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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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看也不看袁承天,便令人押到昆仑派的石牢中,严加看守,不可懈怠,否则门规处罚,决不故息,可见此役之后他对这位袁师兄心中有了极深的成见,而且对他决不留情。袁承天被押石牢非但潮湿,而且黑暗不见光明,先前是有灯烛,便是关押了他之后傅传人令人撤去灯烛,让这位袁师弟在黑暗中受难受苦思过,因为他实在恼恨这位师弟几次三番坏他好事,所以对他绝情绝义,不再怜惜。

袁承天在黑暗中犹自痛苦,他身中那银针看似纤细如发,但其上却淬有杀人无形的巨毒,幸好袁承天内力深厚,可以迫毒不再游走头脑中枢,否则此刻只怕已身死多时了。石窗之外是临万丈悬崖,可见微光,因为这个石窗实在是小,仅有小孩子拳头大小,仅有这一点空间又被石牢外一株大松树遮住,长年翠绿,叶子遮住了阳光,所以虽有却无。外面山风呼啸,阵阵寒意吹来,冷人肌肤。袁承天身上受伤尤可,尤以大师兄那绝决的眼神和这无情的行为,更为伤人心。他念同门之谊,可是大师兄心底里却是完全杀意,毫无同门的情义。

夜深,外面犹自传来欢乐的声音——那是多福安他们为贺这新任掌门的喜事而觥筹交错,不亦乐乎?谁又会念起这个小师弟?他的生死似乎已无人关心。袁承天悲从中来,他倒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心念之中放不下那位清心格格——虽然她已然嫁入将军府——可是两个人的意却相通,不为其它,只为世间真情,所以尽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而至此生不忘!

忽然石牢的石门被人用力打开,一个手持火把,冷冰冰看着袁承天,看他仿佛是个死人,而且嘴角带着讥讽和嘲。先前袁承天一惊,以为是大师兄前来,再仔细看时却是那苏和泰。只见他犹自醉眼惺忪,可见喝了不少酒。他跨步而进,呵呵笑道:“袁承天当年你和清心格格在伊犁城外大雪山上逃出生天,那是你命不该绝!今日今时只怕没人来救你,你领死吧!”他从腰间抽刀向袁承天头脑劈头盖脸砍去,去势劲急,用了十成力,便是要一刀毙命,决不手下容情,原来这苏和泰对昔日的芥蒂依旧耿耿于怀,不能忘怀;今日趁此机会便要杀人,以泄心中之愤,如果当年不是袁承天从中作梗,只怕他苏和泰早已抱得美人归,可是偏偏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正好今日有此复仇的机会,他苏和泰焉能放过。

袁承天不言不语,闭目待死,心中只一个念头从此而后再也不可以见到清心格格了,也许这样也好,可以和地下的爹爹和娘亲见面,终于可以摆脱人世间的种种不堪的愁苦,终于可以放下心中万千所累,可以好好地去了,不再理会天下兴亡,不再理会什么龙争虎又斗,不再理会生离死别,不再理会世间冷暖人心!只是过了好久,不见这苏和泰长刀落下,只有粘溚溚的东西落在他手背上,说水又不是。他忽然闻到血腥的味道——是血——是人的血!接着扑通一声,苏和泰直挺挺倒下,没了声息,就此死去。袁承天见他死了,心中一动,只见石牢之中又多一人,身材曼妙,只听她说道:“阿天,你没事吧?”却是赵碧儿的声音。原来她见傅传书令人将袁承天押往山左的石牢,便放不下,悄悄地尾随。只到见到那苏和泰醉薰薰地向这走来,情知这厮不怀好意,便在他身后跟随。直待他打开石门——自然这钥匙是傅传书交给他的,否则他又岂能轻而易举打开这石门。她见苏和泰举刀要杀刀,自然用随身长剑洞穿他的咽喉,是以有血滴在袁承天手背。

赵碧儿将那跌落的火把放在石床一侧,这时只见袁承天面色转黄,已无昔日玉树临风,卓约之态,这皆是拜银针所赐,否则一个英俊飘逸少年何至于此?不由得悲从中来,负在袁承天的肩臂哭泣起来。袁承天不以为苦,反而轻笑道:“碧儿,你干嘛哭泣,我还没死?”赵碧儿又用小拳头捶他的前胸道:“阿天,生死关头你还说笑不当事?”

袁承天收起笑意,不无戚戚道:“碧儿,你忘了南华真人说生死,可叹世间无大参透这道理,想世上人之一生,不过区区百年,如果生时不能快意恩仇,心随我愿,那么便是死也不甘!”赵碧儿却失声痛哭道:“我却不要你死,因为我心中有念,不能忘怀于昔日之情份!我不要什么真人,什么仙人,只要在世爱我所爱也便是了。”袁承天道:“碧儿你又何必纠结于此?我不值得任何人去爱。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世上谁人会记念于我,怀念于我?诚不可知?”

赵碧儿道:“适才你不是口中还叫道清儿的名姓?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忘不了清心格格?难道她真有这么好?还是我不如她?阿天你说我们两个人你会选谁?”袁承天不料赵碧儿给他出了这个大难题,不论他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对。赵碧儿见怔怔然,茫茫然的样子,说道:“阿天,我知道你心底里终究放不下这位清心格格,谁教人家是皇室贵胄,身份高贵,又岂是碧儿这样身份女子可以比拟的?”

袁承天殊未料到碧儿说出这番话来。他看着赵碧儿戚然的模样,用手握住她冰冷的手,不无伤心道:“我今生只爱两个女子,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