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我们也知道,问题是我们不可能在后面守住尼斯。”
那军官的目光又看向了身后的队伍:
“您总不能指望这些农民真的像正规军一样作战吧。”
尽管这些士兵看上去与寻常的科西嘉兵士毫无二样,都身着全套制服与配件、肩上也扛着崭新的滑膛燧发枪,但这军官非常清楚,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自科西嘉的国防军士兵,而是安德烈·达武在瓦多利多雷强行征召的农民与镇民。
不久前,当安德烈·达武接过了第一猎兵团第四营的指挥权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整座市镇连同周边村落封锁起来,随后将所有的成年男性征召入伍,编入部下军队之中。
同时,仗着劳伦斯·波拿巴首相的授权,安德烈·达武也向法兰西的普罗旺斯行省提出了大量的补给请求。
依靠着法兰西的补给援助,安德烈·达武一方面利用补给数量和频率迷惑了撒丁军的判断,同时也轻松地给这些征召入伍的新兵提供了全套制服与武装,并向他们支付了高额薪水。
得益于此,这些强行征召而来的新兵并没有出现士气低落、军心不稳的情况,他们积极配合日常的训练与达武的命令,不少生活贫苦的贫民甚至希望能够在科西嘉军内长期待下去。
撒丁军的维托里奥王子也正是被这批征召兵所迷惑,做出了科西嘉军主力在此的判断。
现在的维托里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安德烈·达武手下真正具有战力的部队,也不过是劳伦斯交给他的那五百人的猎兵营罢了。
当然,尽管这些新兵的士气尚可,但没有军官会觉得他们就真的能在战场上抗衡撒丁军士兵了。
即使线列步兵的训练时间和培养成本已经极为低廉了,可这些士兵不到一个月之前还是扛着草叉与锄头的农民,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们发挥出什么战力。
他们最大的作用,或许就是像那日撒丁军王家骑兵团发起试探进攻时一样,为仅有的一个主力猎兵营提供虚张声势的掩护罢了。
在这军官眼中,与其称这些人是士兵,倒不如说他们是演员,用来迷惑撒丁军的演员。
“长官,我们在攻下尼斯之后,整个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军官仍在劝说安德烈·达武放弃此次行动,他实在不认为此时强攻尼斯是个什么好的选择:
“倒不如死守瓦多利多雷,我们在那里已经有现成的防御工事了。”
安德烈·达武瞥了这军官一眼,忽然问道:
“假如你是撒丁军指挥官,得知我军占领尼斯,你会怎么做?”
那军官愣了一下,正想要分析,安德烈·达武却是自问自答道:
“尼斯是撒丁王国最重要的港口,也是王国海军唯一的基地,其重要性不及都灵,但也远超其他任何一座市镇。”
“长官,您是说...?”
“都灵的防御坚不可摧,科西嘉军唯一攻破都灵的方式就是待其弹尽粮绝,可这至少也需要三个月时间,换句话说,都灵至少能坚持三个月时间。”
唯有在谈到行军布阵、军事战略之时,安德烈·达武的言语才多了起来:
“可尼斯之围已经迫在眉睫,连三天都坚持不了,换作我是撒丁军主帅,我会先收复尼斯,再率军回防都灵,时间是完全充裕的。”
话已至此,安德烈·达武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
他已经推算到,维托里奥王子大概率已经得到了都灵之围的消息,马上就要有所动作。
如果他此时仍旧在瓦多利多雷按兵不动,撒丁军主力无疑就会直接回防都灵,而届时正在实行围攻的科西嘉军主力必然就会落入险境。
为了继续牵制住敌军主力,安德烈·达武也选择兵行险着,率领一支新近征召的新兵前去攻占尼斯,迫使维托里奥王子先收复尼斯,再回防都灵,实现一出围魏救赵的策略。
尽管与维托里奥王子素不相识,但安德烈·达武可以肯定,对方必然会按照自己的设计行动,毕竟站在撒丁军的角度而言,这是最理性,也是利益最大化的决策。
而根据安德烈的估算,他手中的部队大概也就能凭借尼斯的有利地形抵御撒丁军一个月时间。
这一个月时间,就是安德烈·达武在信中向劳伦斯所承诺的,他还能将撒丁军主力继续牵制在利古里亚的一个月左右时间。
“可是...”
那军官不禁咽了口唾沫,犹豫道:
“您刚才也说了,都灵能够坚持三个月以上时间,即使我们在尼斯牵制了敌军主力一个月,那也无济于事啊,等到敌军夺回尼斯之时,我们这支部队也就宣告全军覆没了,长官您也会成为撒丁军的阶下之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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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即使是这军官也看出来了,进攻尼斯的决策完全就是一步险棋。
如果撒丁军主力先行攻下了尼斯,而都灵之围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么他们这支部队也必然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换而言之,安德烈·达武这是将自己和整支军队的命运都交到了六百里外的劳伦斯·波拿巴身上,唯有波拿巴首相在尼斯城破之前攻下都灵,他们这数千人的部队才有一线生机。
但只见安德烈·达武抖了抖缰绳,面容始终坚毅,丝毫不为所动,他看了一眼遥远的北方,轻轻摇头道:
“都灵能坚持三个月,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估测的,以贝尔蒂埃主席的才略,恐怕要不了这么久,但...这仍然称得上是一次豪赌...”
说着,安德烈·达武扬鞭向前,望天呢喃道:
“一个月内,若是都灵先克,我们便是首功之臣,若是尼斯先克...战死沙场,我们也算死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