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与海棠带着几包枸杞、红枣之类的宁夏特产,回到了家里。
马氏尤其喜欢那几包枸杞,说如今市面上难得见到品质这么好的。近日她正有意要给丈夫海西崖补身体,立刻就让人杀鸡炖汤去了。鸡汤里只需要放几颗枸杞子,汤便能澳得又清甜又滋补,正合适他们夫妻这样的年纪。不过两个孙儿平日里读书练武也辛苦了,同样需要多喝点补身体的好汤水。
晚上海西崖回来,喝到放了枸杞的鸡汤,也十分欣赏。他得知这是周晋林带回来的,便道:“从前我就听说过宁夏中卫的枸杞好,原想着可以让晋林牵线搭桥,让你与大姨姐做这门生意,对周家三房有好处,也能贴补一下晋林。可惜这事儿一直没有下文,如今晋林也回来了,往后怕是不会再回去了。这门生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
马氏哂道:“咋不能做了?晋林虽回来了,可他从前共事多年的老伙计们还在宁夏中卫待着呢,写封信,打发个人过去,照样能把这条商路搭起来。从前他们有好东西,却没法往外卖,都是马匪闹的。马匪动不动就杀过路客商,闹得外头的人都不敢从他们那儿过了,当地的东西自然没法卖出来。可如今晋林赶在回来守孝之前,拉着卫所的兄弟们把当地的马匪给剿了,以后他们不用再担心马匪会劫杀过路客商,还怕好东西卖不出来么?只需要把消息传开,自然会有懂行的人上赶着去收他们的土产咧!”
海西崖点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帮着吆喝几声,叫长安的客商们知道宁夏中卫没有了马匪之祸,可以放心派人过去收货了吧。今年估计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把跟着晋林来长安的那几车枸杞卖出去,让他们撑过年底再说,但明春应该会有不少客商赶过去的。眼下天气渐冷,不少外地客商都已出发返乡了,要卖就得趁现在卖,不然等人走光了,就只能卖给长安本地的富户。虽说几车东西不多,在本地卖照样能卖出去,但长安一地又怎能跟天下比?不趁着今年年底,让各地客商知道宁夏中卫的马匪已经死绝的消息,明春又怎能吸引到足够多的客商前往当地收货呢?”
马氏点头:“额晓得,明儿就找人去。”至于找什么人最合适,她心里是有数的。丈夫在瓜州做生意那些年,除了酒水和香料以外,药材生意也做过。她跟着看得多了,自然晓得长安城里哪些商队急需要枸杞子,而且还愿意出大价钱,商队伙计的嘴还不严,很容易走漏风声。
海西崖低头专心喝汤,刚刚喝完汤的海礁倒是能腾出空来了。他压低声音问小妹海棠:“晋林表叔回了家,可通知姨奶奶了么?”
海棠道:“自然是打发人去报过信了,第二拨报信人才来的咱们家。阿奶跟我在周家三房的时候,听到姨祖父派人回来送信,说是让晋林表叔先在家里歇两日,不必急着去庄上给他请安,万事以保重身体为先。姨奶奶也有信来,说是明儿就带着怡君回城,让表叔表婶别担心闺女。”
到底是亲娘,态度跟散漫惯了的亲爹就是不一样。
不过海棠觉得,周晋林表叔未必会乖乖听话,在家里休息,而不去庄子上拜见父母。不管他这一千多里地走下来有多累,远行归来肯定要第一时间给父母请安的,否则必定会有人挑剔他的礼数。他虽是嫡幼子,但如今却即将成为父亲着重栽培的接班人了,怎能在这种小事上失分?他夫妻二人送马氏与海棠出二门的时候,海棠亲耳听到周晋林吩咐亲兵备马,估计已经预备着要骑马往庄子上走一趟了。只要他回家当天就先去拜见过父母,哪怕当天就回家,过后几日都不再往庄上去,外人也轻易挑不出他的错来。
父母嘱咐他留在城里看家,他难道还能忤逆不成?
海礁听了,倒是忍不住起疑心:“姨祖父不可能不知道事情轻重,为何还要派人来给晋林表叔传话,让他别到庄子上去呢?他既然有心栽培晋林表叔,总不能在这种事上给儿子挖坑吧?”
海棠道:“天知道呢?兴许他不是想不到,只是觉得现下不适合让儿子去庄上?也有可能他只是心疼儿孙,才不忍见晋林表叔一家子奔波劳累吧?”
海棠与海礁各有猜测,不过到了第二天,周马氏带着孙女从陪嫁庄子上回家,马氏带着孙女前去看望,她们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周晋浦跑到继母的陪嫁庄子上闹腾了。他不知何故,变得特别激动,跑到父亲面前又哭又骂,最后还激动得晕了过去,人事不省。他妻子陈氏哭着抱住他,哀求公公婆婆救助。周世功哪怕是对这个长子再失望,也不可能不顾他的死活,因此便把儿子媳妇安置在了宅子里,又特地从城里请了大夫过去给他医治。
大夫诊治的结果是,周晋浦是急怒攻心才会晕倒的,但并没有大碍。
近日周世成与侄儿同住一庄,看不过眼周晋浦颓废的生活态度,更不能容忍他打着读书的旗号却连书本都不肯翻一翻,明明身上还有重孝,却每日只知道酗酒,便亲自前往侄儿的住处,早催起床,夜催早睡,还天天盯着他读书写字,看到他有一丝违背孝期规矩的地方,便要扬起马鞭给侄儿一个深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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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晋浦想反抗也不能,因为二叔是武将,他真能打,也真会打。周晋浦被二叔逼得每天早睡早起,能吃能喝,不喝酒不殴妻,每天还能背下几页书,练上十页大字,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有了长进。如今只是一时激动,方才晕眩过去罢了,身体是不可能真有什么问题的。
他现下的身体甚至比过去十年都要健康几分。
周晋浦身体康健,可他非要说自己身体不适,赖在父亲住处不肯走,别人也奈何不了他。只要周世功不赶人,周马氏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让继子走人的话。
不过,周世功也清楚,眼下不能让长子和次子碰面。万一周晋浦怨恨弟弟即将要夺走自己的继承人身份,要对周晋林不利,那就糟糕了。哪怕他什么都做不成,周家三房再出现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对家声没有任何助益。因此,周世功特特给小儿子写信,让他回城后留在家里看宅子,暂时不必到庄上来给父母请安。要见面,也得先把长子周晋浦送走了再说。
周世功一心只想着要避免两个儿子闹矛盾,至于旁人的闲话,他已经顾不上了。
可他顾不上,周马氏心里却过不去。那是她的陪嫁庄子,周晋浦凭什么赖着不走,还要嫌弃她招待不周?横竖他也没什么大病,还有媳妇和丫头婆子跟在边上侍候,儿女们也在身边尽孝,实在不必再劳动她这个长辈了。她心里更惦记着阔别多年的儿子媳妇金孙们,索性回城看他们去算了。
老爷那么疼长子,那就跟长子一家团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