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脸色微变,几次想拔刀,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拂袖而起,一把推开站在旁边的史可法,在李升、李景才、阎尔梅等人怒视下,摔起门帘,扬长而去,走出大帐便骂骂咧咧。
李升将手指按在刀鞘,转身对刘宗周道:
“大帅!左瘸子委实可恶,如此猖狂,属下这就去斩了他!”
李升是南直隶有名的神射手,今年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便考上了武举人,看他壮实的臂膀,粗壮的腰身,诱人的腹肌,便知这武举人头衔货真价实,不是像乔大嘴那般花钱买来的。
史可法怒道:
“一路洗劫百姓,烧杀抢掠,骄横如此,大明还有王法吗?”
大明早没了王法。
从万历中后期开始,地方军头便越来越不受节制。
庙祝阁老李廷机任首辅期间,江苏军官在吴淞江筑起堤坝,占河道养鱼牟取私利,以致最后百姓用水都出现困难,李廷机得知此事后,竟自己出钱补贴那军官损失,好说歹说,才让人掘开堤坝······
“本以为临清城旦夕可下,没想竟如此坚固,既是坚城,舍弃便好,左良玉想打,便让他留下来继续打,老夫要尽快去京师,安葬先皇和皇后,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几位幕僚和卫兵都不说话,大家都知道,京师已化作白地,方圆百里连个人烟都没有。
听说只有从燕山深处跑出来的虎豹财狼出没,啃食那些暴露于野无人收敛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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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服标兵营的**们去这样的荒蛮之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李景才踟躇半晌,对刘宗周道:
“督师,北直隶情形,比之前想象的还要不堪,若不能攻下临清,慢说是左良玉,怕是标兵营也要·····”
“也要哗变是吗?”
刘宗周惨笑一声。
四月份弘光朝廷筹划北伐,好不容易筹集得两百三十万两军饷,给几位阁臣分润之后,剩下一百万两,出了京师,便剩下六十万两,最后发到五万兵士手中的只有每人二两银子,连来回的盘缠费都不够,也难怪这些兵士沿路不停抢劫。
让丘八卖命,就要给他们银子,给很多银子。这些道理,刘督师当然懂,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按祖宗旧制,只有安葬先皇皇后,自己所拥立的弘光皇帝才算真正坐稳了皇位,弘光朝廷的合法性——尽管只是表面合法性——才能得到天下承认。
不过看临清当下攻守态势,便是刘宗周这样的人,也能看得出北伐军一时半会儿难以攻破。
可是,先皇葬礼不能再拖下去,恢复神京也必须尽快完成。
就在刘督师一筹莫展时,帐外传来卫兵的叫喊声,说是辽西总兵官到了。
几人相互看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来的是吴襄的长子吴三桂。
此子刚继承父亲官衔,被弘光皇帝封为辽西总兵官——虽然山海关现在根本不在他们手里。
刘督师思索片刻,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请吴总兵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