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寒师兄都中了血毒,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哼!爹娘死得早,师父也没余力教导你,才使你像个浪子一般。冰目原冷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要去外面张扬?我问你,你明明知道晓冰和泉冽是一对,干嘛还对晓冰那样轻薄?”
“那哪算得上轻薄……”
“在我这里算!我告诉你很多遍了,不要辜负灵玉,你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吗?”
冷北穆见始终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我还不如去喜欢何晓冰。”
“你骗我没事,可为什么连自己都骗?你敢对天起誓,你真心喜欢晓冰吗?”
冷北穆撇过头去,未曾敢。
“说,为什么?”
“如果能和何晓冰在一起,凌霜门的实力不又更上一层吗?”
“说清楚!”
“你不就是个例子吗?姐夫喜欢你,所以连冰目原、傲雪门都不回去了。”
“你……”冷素宜被气得不轻:“我们都在努力让两门同气连枝,你倒好!今天我告诉你实话,我本来想回冰目原的,可你姐夫不愿意,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么?”
“我们呆在极沐寒都逼得师父遁隐雪山,若是离开去了冰目原,她老人家不早气死了?若是我离开了极沐寒,凌霜门、极沐寒的人又该怎么想?师父一个就够让大家头疼了,你还要再添乱吗?”
“师父和你是没事了,可冰目原的人却都觉得姐夫……”
“说下去!”
“都说他惧内,说他不念傲雪门传业之恩,说他贪图美色与荣华,将冰目原抛之脑后。”
“所以北地人载渴载饥时,是他不顾病体奔波海慕滨、永牧州借来粮食。那时节,平原之上,处处积水,万车粮食,来往十次,其中艰辛,北地人如今都已明白,你何苦旧事重提?”
“我是替他不值。”
“所以,你永远不是她。我决定让灵玉出去一趟,正是为了让你清醒一点。”
“姐,你是因为我才决定让灵玉出去?你不是一直想撮合我俩吗?”
“让你感受下思念或许才会明白,别等错过之后才后悔。”
“知道了。”说罢,冷北穆忽问:“姐,要是没有我,娘应该就不会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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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多大了?还问这个?是你让娘多活了半年。要是她肚子中没有你,爹用什么劝她留在冰目原?恐怕大决战时就会与爹去清风山。”原来二人的父母、寒泉凛的父母、寒泉冽的父母和傲雪老人、凌霜老妪一样,都属冰雪门圣祖的弟子。当年大决战时,因为二人的母亲正好有身孕,才没能参加大决战。半年后,她生下冷北穆,便偷偷去了清风山,自投悬崖追随夫君而去。
再说回去歇息的木瑾。往事被何晓冰这么一提,她更觉糊里糊涂:“十岁前的事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难道真地见过他?”顺手拿起画笔,她喜爱作画,所以每晚都会去画。画笔拿起,落下,勾勒,可却成了人像轮廓。只好住笔:“这件事还是不去想了吧。这次出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要是极沐寒的马还在,那该多好。”想到这,忽然有个想法,急忙画了起来,这一画便是整整一夜。
三日后,傲雪老人百日祭到来。众人皆换孝服,俱去坟前祭奠。北地平原上,极沐寒南门外,是一片大坟地,座座坟地俨然。中央处有一旧坟,墓碑高立,上写“冰雪门圣祖之墓”,此坟已有三十二年,但香火只断四天——极沐寒熄火那四天,正是冰雪门圣祖之坟。右侧有一新坟,虽不奢华,却显庄严,上写“望雪老人”,圣祖面前,不敢称“傲”,正是老城主傲雪老人之墓。
到得坟前,寒泉凛上前洒酒泼茶,酒冽茶香,待谁人品?寒泉冽焚香烧纸,锦衣玉带,待谁人用?何晓冰摆好祭品,珍馐美味,待谁人飨?众弟子齐齐跪倒,目目望穿,待何人归?但见坟前,青烟袅袅,徘徊不去,灰烬纷纷,乱舞萦绕,白幡摇撞,上下翻飞。寒泉凛、寒泉冽肃跪无言,冷素宜、何晓冰、陈灵玉悲悲切切,冷北穆、木瑾面色哀伤,众弟子低头默泪,小若雪怔怔呆望。百十人静静悄悄,针落可闻。但有平原寂寂,鸿雁悲鸣南过;雪山皑皑,冰霜无言戴孝。
众人抚时追忆,黯焉神伤,正在这时,忽闻身后哀声震地,原是极沐寒城民赶来拜祭,正当天魔为乱,九牧祸起,谁人不思老城主?男女涕泪纵横,袖抹不尽,老幼撞跌而哭,声嘶难住。一霎时,平原上天愁地惨,日色无光,百草含哀,雪山崩倒。
内之竭思遇外之尽哀,众人伤心再不可禁。小若雪投怀木瑾,四目泪涌,沾襟湿背;冷素宜、何晓冰、陈灵玉呜呜咽咽,情不能已;冷北穆仰头看天,泪水盈眶不落;寒泉冽放声大哭,失声痛哭,哭了个昏天暗地。然声声缅怀,人已不在,心心呼唤,幽魂难归!终哭倒坟前,不省人事。唯寒泉凛能忍泪水,却道为何?只因这是百日祭,而非埋葬日。况上位之人,如何能轻表悲伤?况三月来,是他教导众弟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经整整一日伤感,极沐寒才回复平静。次日一早,寒泉凛、冷素宜、冷北穆在南门送人离去。众人哪能让三人用腿踏遍九牧,何晓冰早将自己与师兄骑来的马各驾马车,自己与师兄同乘一辆,陈灵玉、木瑾、小若雪同乘一辆。
寒泉凛来到马车前:“二弟,晓冰师妹,冰目原还要依仗你二人,你们可要照顾好彼此。”
寒泉冽点头,何晓冰上马车,入车厢,他则坐上车辕,拱手道:“大哥,师姐,冷师弟,就此别过。”缓架马车而行。
另一辆马车来在先前马车的位置,寒泉凛道:“灵玉、木瑾,此行关系重大,昨夜我说的话你们要牢记于心,但愿此行你们能以真心换得真心,为九牧筑起众志之城。”
二女认真答应。冷素宜这才近前,她本想对女儿嘱托几句,可小雪早躲进车厢中,只好对二女道:“灵玉,木瑾,这次出去,多让小雪看人性之美。”
二女回道:“师姐,我们知道。”说罢,也上马车。木瑾、陈灵玉、小若雪踏上离乡之路。不过北地平原广袤,很易迷路,所以她们是要同寒泉冽、何晓冰先从二城之间的大路到冰目原,再由冰目原转道其他九城,也即仨人将踏上天上走过的路。
马车上行了几日,五人到了冰目原。傲雪门外,贺祝、白芳早早等候,迎接众人入府。
寒泉冽坐下先问:“没什么事吧。”
贺祝回:“未有任何天魔的踪迹,弟子想,各郡百姓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但为防患,门下弟子仍在外巡守。”
“就该这样。”寒泉冽夸赞一句,何晓冰道:“你两位师姑要去其余七城一趟,我想你二人无事,就替他们跑动跑动。”
“弟子与白师妹去哪几城?”
陈灵玉道:“我们已和门主师兄、晓冰师姐商量好,我们从此南下,依次去良穆都、原睦邑,再东行去荆木邦、雨幕府,最后北上海慕滨。而你们就从这西行,从北面越过九嵩山,去驻暮城,而后顺绛河而下,等到九嵩山以南,径往永牧州去,最后去海慕滨与我们会合,一起回极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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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泉冽道:“永牧州四玄门四位门主、驻暮城城主都见过白芳,这两城你们应该能够胜任,正好也省得两位师姑多作奔波。”原来四位门主、驻暮城城主与傲雪老人很早就相识,可谓情比兄弟,在得到傲雪老人离世的消息时,二城还未有天魔出现,因此曾亲来极沐寒奔丧。
二人领命,众长辈再吩咐些许事宜,二人便去准备。下午时分,两路人马就各踏前路。送走他们,何晓冰道:“师兄,你那兄弟的腿应该快不过马车吧。”
“眼下应该不能。”
“虽然木瑾师妹离开的时间与他差了七、八日,可马车赶路快,缘分之妙下很可能就能遇上,我这样安排是不是独具慧眼,匠心独运?”
“哈哈哈哈,我不能及。”然纵是何晓冰用心安排,纵有缘分之妙,世间每一种相遇都难强求,况九牧之大、水陆之别?
与此同时,北地平原腹地,两个身影正一脚高一脚低地跋涉着,二人身穿血红衣,脚步踉跄,一个嘴角上扬,凹面三角脸,另一个却是小孩,原是辜、孤二斥候。那夜他们为了逃命,强行以血激发了飞龙潜能,此刻的飞龙还远远未恢复元气,不能载他们飞出平原,也一同跟着二魔走着。
孤斥候问:“辜大哥,真要离开北地吗?我真地咽不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辜斥候说罢,回望那夜事发的方向,他不是关切幽、冥,而是要将那夜之狼狈铭记在心:“那夜我所遭遇的,终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还回去!连本带利!!”
作者的话:画中之秘是说:木瑾为何会画出天上的画像?话里之情,大概每一个人的话里都有不能轻易得知的情吧。不过比起这个,每当我读到“圣祖面前,不敢称‘傲’”处,泪水几欲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