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拟写计划书的时候,他便选择了以洛水作为一个试点。洛水是渭水的重要支流,但也不算是关中农业的根本,其所流经区域除了华州境内这一段,其他地方大都不位于关中平原。
这意味着政策推行就算遇到什么阻滞、进行的不顺利,对关中农耕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且洛水流域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地方豪强,可以不必跟京兆韦杜那样的豪强大族产生直接正面的冲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李泰对自己势力发展的定位,眼下的他仍是弱小,需要继续经营发展。京兆周边强宗林立,政治敏感度也高,一旦踏入其中难免诸多掣肘,发展的空间实在有限。
这件事如果能够立项实施,李泰当然要争取一下主导权,领导小秘虽然地位超然,但哪比得上方面干将威风八面。苏绰那中年早衰的样子他都看在眼中,内心里自是充满排斥。
基本的思路确定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李泰除了正常上班工作,就是完善计划细节,倒也忙碌充实。
李穆在宇文泰面前的确面子不小,在其来访两天后,又轮到李泰当值记室时,宇文泰便主动讲起了这个话题。
他并不方便直接干涉名族家事,只是旁敲侧击的暗示李泰工作之余不妨进行一些其他社交活动,诸如凿窟礼佛之类。
李泰倒是不好直接不给宇文泰面子,只是叹息道:“臣荷恩既重,之前病休已经累事许多,焚膏继晷盼能尽快了结桉中积事。在臣心中,大行台顶天立地、雄计造业,臣幸从事府中,名爵尽享、衣食毕至,实在没有什么虚妄念想扰告神佛!”
宇文泰听到这回答,虽然知道是客套话,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伯山妙言洗耳,与你相谈也是一大乐事。谨慎知足,不只是为臣者的本分,也是御人者的幸运啊。你既然要专注于事,自不会让杂情扰你!”
在宇文泰心目中,李泰这个小年轻自然不如李穆这个肱骨亲信重要。但他身为上位者,也不能对下属有求必应,胸怀之中自是有各自使用的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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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冒认名族本身就是一个颇为敏感的话题。关东对名族士流的聚拢本就强于关西,宇文泰作为霸府首领,也不好亲自下场操作。
说到底,他的权威来自于对秩序的维护,而非对秩序的破坏。
李泰敢于回怼李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武夫当国,的确没有太多道理可讲,可当身份地位发生改变后,对人对事的态度自然也会相应的调整。
尔朱荣凶不凶悍?河阴之变杀得人头滚滚,但在河阴之变发生时,他只是一个边臣入国,需要以杀立威。可当他成为霸府权臣后,同样就有了顾忌,乃至于被他所拥立的孝庄帝成功反杀。
社会的良俗秩序破坏起来倒也简单,匹夫一怒尚且伏尸两人,可当想要营造持续稳定的权威时,就必须要对规矩做出让步。
经过这番对话,李穆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
李泰既没有被赶出行台,也懒得替他家站场。就算之后还会有什么余波,起码眼下有宇文泰的包庇,李泰不需要为此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