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平原王段韶的所在,还是他在冀州听高湝所言。段韶之前集结冀州、定州、瀛州等六万人马,本来是前往晋阳,行至半途却又得令要前往上党,结果刚刚转向便又得知上党失守,于是再被勒令据守井陉。
如今邺城失守、河北大乱,不出意外的话,便应是段韶这一支人马南来迎战敌军、收复邺城,高孝瑜作此宣称,倒也并非是自欺欺人。
广宗城中的败军刚刚喘了一口气,城外便响起了魏军的劝降声,且多有箭矢绑着劝降的书文射入城中。高孝瑜对此自然是不予回应,着令城中将士们抓紧时间休养,并勒令射入城中的劝降书信统统上缴、不得藏私。
傍晚时分,高孝瑜在丈人卢正山等人的辅佐之下将城防安排一番,因见敌军并无趁手的攻城器械可以攻城,于是他便先暂且归城休息一番。
卢正山这里一通军务忙碌下来,也是有些精疲力尽,当其返回城主府时,却见自己的兄长卢正思正在向他招手示意,于是他便走上前去询问道:“阿兄何事?”
“你先跟我来!”
卢正思招招手示意卢正山跟他走进一间偏僻的房间中,关进了门窗之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纸团,摆在了灯烛照射的桌案上,口中则沉声说道:“这是今日魏军射入城中的劝降书信……”
“大王已经下令上缴,阿兄怎敢私藏?”
卢正山见状后当即便皱眉说道,然而卢正思却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只是继续小声说道:“你先看一看。”
卢正山闻言后这才低头抚平纸张,认真阅读起来,片刻后眉头顿时便皱的更深。这劝降书信中先是介绍了一下魏军如今已经全据邺城以南,并且分兵从上党北进,自八缚岭奔袭晋阳,再加上离石方面的进军,以及北山长城也有大军南下,一共是三路大军齐攻晋阳,晋阳方面根本就没有余力救援河北等等。
“魏军如今想要恫吓逼降我等,必然是夸大其词,局势未必如其所言那般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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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正山之前忙于安排城中防务,收缴上来的劝降书信也没来得及细看,如今在了解到书信内容之后,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说道。
卢正思听到这话后却只是缓缓摇头,旋即便又伸出手指点了点这纸面,继续沉声道:“你再仔细看一看这书信,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卢正山见状自是有些不解,又低下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已经将内容看懂吃透,抬眼望向兄长时,却见兄长仍是点着纸面,他再垂下头去认真端详,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这字迹、这字迹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却记不起……”
“是释奴,他前随叔虎堂叔等西去,此番相比是随军返回河北了。这字迹、这文风,全都是他手笔!”
卢正思讲到这里,便忍不住叹息道:“早知竟有今日,当时若与同去也未尝不可啊!”
卢思道小字释奴,其父名为卢道亮,卢正山等人的父亲名为卢道约,都是范阳卢氏卢渊之子。卢思道早年间跟随堂叔卢叔虎一家前往关西,但卢正山一家却并未跟随。
此番高乐率军北进,卢思道作为随军参军,劝降书文皆由其撰写。卢正思辨认出卢思道的手笔,便将这书信暗藏下来。
“阿兄你的意思是……”
卢正山望着兄长,口中小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一家人平安顺遂罢了。书中内容你也有见,纵然别处有所夸大,但邺都失守、唐王北进总是事实。唐王名满天下、战无不胜,岂河南王小儿能阻,今我兄弟尚可得一投诚趋迎之功。若是再作迟疑,城破之后如豚犬一般遭人擒出,即便彼此有旧,恐怕也难得垂恩!”
卢正思也低声说道,他见卢正山还有些不忍,于是便又劝告道:“河南王少年性情,难免强直,但今国势倾颓岂其一人能挽?况高氏伦情贱薄,河南王前为长广王所弃,今又为任城王所舍。你总算也是其长辈,忍见他一意孤行、自寻死路?”
“我、我听阿兄的!”
卢正山在沉吟一番之后,口中才又涩声说道:“只是希望城外王师大将切勿伤害河南王,此情一定要转告释奴,求其由中转圜!”
广宗城防务本来就是卢正山辅助布置,高孝瑜对于这个丈人也比较信任倚重,而今卢正山想要与外界的魏军联络,那自然再简单不过。
随着卢正山派遣家奴偷偷出城,前往魏军军营中见到卢思道,双方迅速的达成了默契和约定,等到了第三天的黎明时分,卢氏兄弟悄悄打开了城门,将魏军放入城中。高孝瑜睡梦中被惊醒,旋即便见到魏军将士手持战刀涌入他的寝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