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件事情的传播,祖珽也渐渐的绝迹于关东人的社交场合中,许多人在与亲友会面时,都遗憾于不能当面对祖珽唾弃一番。
但事实上,祖珽这种类似社交性死亡的处境还真不是群众排斥声讨的结果。关东时流虽然各自都愤慨不已,但他们在长安的社交场合中本身就不属于主流,更加做不到将一个新朝功士给完全的摒弃在外。
祖珽近来之所以绝迹人前,也不是畏惧了那些抨议之声。他祖孝徵如果觉得人言可畏,还能在东边混的名声那么差?他犯的事哪一件都能引起群嘲,但他偏偏无所畏惧、屡教不改。
真正让他沉寂下来的,是当今至尊亲笔给他的奏书所做的批示。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这仅仅只是一番随手给予的敲打,自此以后有过则改、无则加勉,但是对祖珽这种本就擅长钻营也热衷钻营的人来说,这是来自当今至尊的直接指示,是真正的天言,他当然要从中挖掘体会出更多的深意,才能不辜负这一次直接交流的难得机会。
所以随着奏书被发还,祖珽也只是稍有失望和忧虑,但很快便捧着至尊批示的这十六个字,希望能够凭此由中窥见天意的一斑。
齐氏因而而亡,为什么我应当有所知晓?我又能够奉献什么?又要斟酌什么?
只从这十六个字来看,至尊只是在用训诫的语气来敲打他。祖珽在经过最初的惶恐后,很快便又转忧为喜,至尊肯特意落笔训诫,那就是应该觉得他仍然可堪雕琢,否则大不必浪费时间和力气。那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让至尊觉得需要应该对他加以敲打?
一件事情如果能够问出问题,那就可以寻找答案。就算答案是错的,起码提供了一种思路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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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首先假设,至尊并不反感他的这一行为,只是因为他的方式和时机并不恰当,又或者觉得他虽然行为恶劣、但才能尚有可观,故而才有特意批示敲打。这几种可能,所导向的情况都有不同,同样也需要祖珽做出适合的应对。
热衷钻营之人必然心思玲珑,能够在平凡的表象下挖掘出更多的深意。高家父子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祖珽能够在他们治下宦海沉浮、屡教不改,那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能力。
李泰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批示的十几个字竟让祖珽开始了长达数日的头脑风暴,而祖珽在经过连日的冥思苦想后,终于渐渐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猜想。
因为担心事情错过这一段时期便没有了时效性,所以祖珽在有了定计之后也来不及休息,胡乱的洗了一把脸之后便又继续伏案疾书起来,文卷起首上书《亡齐论》三个字。
这一番撰写下来,又是昏天黑日的不眠不休,祖珽或是捻须沉吟,或是绕室疾走,家人偶有来问,都被他厉声喝退,甚至不愿停下来稍进饮食。如此一直持续了一个白昼和两个黑夜,写满字迹的纸张铺满了整个房间,祖珽才终于顿笔于案,旋即起身出室,大声道:“取酒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