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宅,后院轩室之中,韩癀与颜宏隔着一方棋坪对坐,一旁的茶盅热气升腾,但一时间寂静难言。
颜宏看向对面的儒雅中年,说道:“兄长,那番薯……”
韩癀面色现出震惊,轻声说道:“番薯,亩产五十余石,实在匪夷所思。”
颜宏面色微顿,说道:“经此一事,只怕圣上更为倚重贾子钰,不仅在兵事,政事也要委大权于贾子钰。”
韩癀点了点头,忽而面色幽幽说道:“齐党势不能久了。”
但贾党这股势力在朝堂中却隐隐现出端倪。
颜宏面色微变,惊声说道:“兄长此言何意?”
韩癀目光幽幽闪,低声说道:“两淮盐法新制大获功成,永宁伯已显理财之能,现在番薯果如其言,亩产数十石,圣眷更为优渥,而户部所管者,无非钱粮,这二字之上,杨阁老尽数折戟,去位不远矣。”
杨国昌已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他接下来需要思量下一步浙党的打算。
杨国昌去位以后,内阁之中他有赵伯简以为呼应,于朝政的话语权大增,但以天子的性情,真的乐见于此吗?
颜宏听着韩癀之言,心头震惊莫名,目光一亮,说道:“兄长所言有理,番薯一出,齐党的河南布政使彭晔先前纵容府县扬番薯伯之名,可谓弄巧成拙,再加上两淮盐法大行,杨党倒台近在咫尺。”
崇平帝倚重齐党,无非是齐党善于理财,嗯,其实就是对江南士绅下手黑,但齐党一再攻讦贾珩,显然与国家既定战略不符,内阁换相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韩癀沉声道:“户部不用管了,先说说这贾子钰,此人……算是勋戚,观其在河南治政,与我等并非同道。”
他现在也不可能为了压制贾子钰,再次选择与齐党合作。
踢掉齐党,上位首辅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拨乱反正,重整朝纲,那就是之后的事儿。
颜宏低声道:“兄长说的不错,贾子钰出仕之前,除却一个不值钱的贾族子弟名头外,主要还是走着晋阳长公主府的路子,后来立了军功,这才崭露头角。”
随着时间过去,有心之人早就将贾珩的发迹史扒了一遍,贾族子弟的破落武勋身份只是让忠诚可靠的出身得以保障,但这样的武勋子弟在神京一抓一大把。
归根到底还是晋阳长公主,如果不是晋阳长公主,贾珩也不会走到天子跟前儿。
韩癀点了点头,道:“所以贾子钰也投桃报李,将内务府给了长公主府上。”
颜宏轻笑了下,忽而说道:“兄长,听说京里有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韩癀眉头皱了皱,面带疑惑地看向颜宏。
颜宏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市井传言晋阳长公主想要将女儿清河郡主许给贾子钰,所以才多次照顾。”
在有心之人(晋阳)的散播下,这种说法已经在神京城中高阶勋贵圈层私下流传。
因为贾珩在京城中时常去往晋阳长公主府,初时功爵不显之时,还未引起旁人注意,但随着平定河南之乱以后,晋阳长公主就想了这个法子混淆视听。
韩癀闻言,眉头皱了皱,沉声说道:“荒唐!永宁伯已有正妻,岂能大违礼法,惹天下耻笑?”
“那咸宁公主的传言又是从何而来?”颜宏开口道。
哪怕宋皇后已经极力封锁消息,但宫中也不是没有对宋家姐妹不满的嫔妃,将咸宁公主的事儿传扬了出去。
韩癀沉吟说道:“不管圣上如何作想,此法有违礼制,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真到了那时,他也要上疏反对,纵观青史,唯有王朝末年才有此等乱象,陈汉是到了亡国之时了吗?公主下嫁一有妇之夫,弃皇室威仪于何地?如何为天下臣民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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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看向颜宏,道:“这等宫帏之事,如今不好多言,且等那天再说。”
颜宏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好说其他,正色问道:“杨相那边儿如何?”
“现在就是等。”韩癀目中冷色浮动,低声说道。
“等?”颜宏诧异道。
韩癀道:“如果永宁伯在江南大胜,倒杨就可一击必中!”
颜宏闻言,心头一震,凝眸看向韩癀。
韩癀低声道:“彼时,贾子钰声势无两,回京再行备虏,那时内阁再有一个掣肘的首辅就不合适了。”
不提京中如何因番薯一事再起暗流波澜,千里之外的江南省——
贾珩在通州卫港呆了两天,第二天就率领一支千人水师的船只,返回金陵城。
因为红夷大炮到了,贾珩打算亲自去相迎,列装至通州卫港的水师。
锦衣府的缇骑将红夷大炮交付给留守的江南大营守将,而一众将领都是好奇地打量着随行而来的葡萄牙人以及红夷大炮。
“节帅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军士禀告道。
瞿光以及河南都司的将校,都迎了上去,向着那骑在枣红骏马之上的蟒服少年行礼。
贾珩道:“诸位将军都先起来吧,这些火铳是用来列装水师,克敌制胜的军国重器。”
说着,对一旁的陈潇道:“你和刘积贤带着人将这些火铳搬上船只。”
陈潇应了一声,然后领着一众锦衣府卫向着舟船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