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从苍穹落下,将大片蜿蜒起伏的山脉宛如巨龙,在夜色中蛰伏爪牙,而天空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无数清冷月辉,而远处的篝火座座,一顶顶白色帐篷在草原上错落有致。
豪格出了军帐,凝眸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颌下密集如钢针的胡须,随风摇晃,对身旁的岳讬道:“兄长,宣府城高壕深,又有重兵把守,不宜突破,我等仍从独石口突袭进北平,如何?”
其实,在这个时候,女真的攻城器械已经有佛郎机炮,床弩之物,当然此二物在攻城之战中作用倒也有限。
这是通过掠夺大汉在整个河北等地的军匠,再加上汉军数量不多,大概有着十九门,一直被皇太极视若珍宝,豪格相请了几次,才分了六门,用来作为牵制汉军。
岳讬道:“宣府方面肯定有所防备,我先向宣府羊攻,你从独石口进兵。”
就在这时,前营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豪格面上就现出怒色,正要派人查问情况。
不多时,一个左领模样的汉子,近前抱拳说道:“王爷,亢家的人要求见王爷,说有紧急军情回禀。”
豪格闻言,面色微动,低声说道:“去将人带过来。”
说话之间,只见几个女真旗丁领着一个青年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从远处过来,见到豪格,道:“小的见过王爷。”
豪格眉头皱了皱,问道:“亢家的人?”
“小的是亢家二少爷身旁的随从,大少爷现在领着大清户部的皇商差事。”那青年小厮心头微惧,连忙开口说道。
岳讬声音冷漠,接过话头道:“我们知道亢家,说的什么事儿。”
那年轻小厮左右看了看,岳讬看向豪格,轻声说道:“先进军帐再说。”
豪格点了点头,情知这小厮有机密军情回禀,说话间,进入军帐之中。
那年轻小厮说道:“这是我家二公子的书信,说永宁侯到了太原以后杀太原总兵王承胤,现在强征了我们老爷的米粮,宣府总兵姜大人已有反意。”
此言一出,豪格与岳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抹惊喜。
姜镶原本就与他们有着联络,但姜镶显然一镇总兵,没有大变故,也不会转投女真,甚至女真攻势迅勐之时,还要领兵抵挡女真的入寇。
“我家二少爷说,那永宁侯擅杀大将,如今宣府城中人心惶惶,只要郡王领兵南下,我城中即刻就会响应。”那年轻小厮说道。
豪格道:“你先回去告诉你家二少爷,我大军再有两日就抵达宣府城,让他劝姜镶。”
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宣府城,不管是在父皇那边儿,还是在朝臣那里,他就立了大功,父皇这两年拖着不立太子,不就是在等着一个能将大清入主中原的雄主,舍他豪格,还有谁?
待打发了那报信的小厮,豪格看向一旁的岳讬,说道:“兄长怎么看?”
岳讬沉吟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兵发宣府,以战促降,那姜镶如果投降,宣府为我大清所有。”
两人此刻领的兵马也就三万多人,但却自有一股能够攻克城池的勇气。
豪格面色顿了顿,振奋道:“那就兵发宣府。”
就在豪格磨刀霍霍向着宣府进兵之时,皇太极也领着女真大批兵丁与已为前锋的多尔衮和阿济格兄弟回合在克什克腾部落。
这一日,正是晌午时分,正月的日头倒不毒辣,照耀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枯黄与新绿交织,恍若一副抽象派油画。
多尔衮领着汉将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巴颜等将校,来到军帐之外,听着远处传来的铁骑奔腾之声,循声而望,只见铺天盖地的旗帜如林一般,而黄色龙旗以及蓝色龙旗渐渐抵近。
皇太极此刻已经六十多岁,胡须都有些发白,但精神矍铄,面颊红润,在一众御前侍卫的拱卫下,身旁还有镶兰旗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
左边儿还有汉将祖泽润、刘之源、吴守进、金砺以及科尔沁蒙古的几位贝勒。
此外,范宪斗、邓长春、苏弘祖等一众汉臣也随驾左右。
“皇兄。”多尔衮快步近前,领着一众汉将向着皇太极下拜行礼。
皇太极翻身下马,面带笑意,双手托着多尔衮起身,笑道:“十四弟,辛苦了。”
皇太极年岁大了,这次虽说御驾亲征,但不管是北平一线、还是宣府一线都是由女真的亲王、贝勒去打。
至于灭察哈尔蒙古,更是由多尔衮和阿济格兄弟主持。
“皇兄这一路奔波辛苦,帐中准备了酒肉,皇兄进去一叙。”多尔衮道。
皇太极道:“十二弟呢?”
“兄长他领兵追杀残兵,已经与额哲手下的骑军交上了手。”多尔衮说道。
皇太极点了点头,然后在多尔衮的相迎下,进入军帐。
皇太极在主位坐定,问道:“克什克腾的呼德台吉在何处?”
这时,一个身形魁硕,长着马脸,耳朵两侧垂下辫子的蒙古大汉,进入军帐,手掌放在胸口,向皇太极先行了一礼,然后方跪下说道:“呼德见过清国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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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奈曼和敖汉两大蒙古部族与满清八旗的亲王、贝勒时常出征,早已熟稔至极,克什克腾多少就有些生疏。
皇太极道:“呼德台吉,请起。”
说着,笑了笑道:“朕还是乐意听呼德台吉称朕为大汗。”
呼德愕然了一下,旋即面色一肃,称呼道:“谢过大汗。”
皇太极哈哈大笑,对左右而言,赞道:“呼德是个实诚人。”
范宪斗、邓长春等文臣面上都带着笑意。
如今又得蒙古一部,陛下心头欢喜不胜,待察哈尔蒙古一平,关外千里任由大清铁骑纵横,汉国再无反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