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是谁,谁是柴玉?
他是柴,还是玉?
是一个东西,还是不是东西?
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他在那些曹军将领心中,肯定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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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多算是一个人形的消耗品。
这几天有多少工匠累死了?
柴玉已经是算不过来了。
虽然那些曹军军校表示,干完这一场活,他们就能回去,就能回家,就可以回到没有铁和血的家乡去,可是柴玉心中隐隐有个感觉,他们是回不去了。
胖小吏回去。
他留下来了。
胖小吏能回去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他胖,而是因为他是『吏』。
就算是不入流的『吏』,也是有官家的身份的,拿官家俸禄的,算是『自己人』。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在『吏』后面,是站着哪一个官。
不看狗脸也要看看人脸。
杀了普通百姓的狗,那也就杀了,谁都懒得管,懒得理会。
但是杀了贵人的狗……
别说杀了,就连伤了某个权势,某个土财主的狗,都会反过来要了人命!
就算是犯了众怒又能怎样?
大不了改个名就行了,那些肚子里面没三两墨水的贱民,能记得多久的事情?
所以,不确定胖小吏究竟是谁的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自己人』也不是免费的,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么……
胖小吏几乎带着的所有的钱财都拿了出来,才得到了回去的调令。
胖小吏也想要带着柴玉一块回去,可是他没有钱了。
没钱,那就自然是照章办事。
条条框框卡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胖小吏走的那天,拉着柴玉的手哭了很久。
柴玉却很平静。
他似乎早就意识到了有这么一天。
他是工匠。
就算是做到了大工匠的程度,也依旧是工匠。
不是官,不是吏,而是民。
贱民。
『为什么……为……什么……』在柴玉边上的一个工匠沙哑着嗓子,像是在哭泣,也像是在呻吟,『为什么……还不能回家……』
回家?
啊,多么美好的字眼。
他们都回不去了。
或许死后,魂魄可以回去?
可是魂魄又怎么寻找到回家的方向呢?
柴玉当然知道家乡的方向在东面,可是其他的人呢?
那些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只是知道干活,干活干到死的那些人里面,又有谁能分辨出东西南北的方向来?
或许如果他们能够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柴玉想要叹气,却发现自己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手脚都在颤抖着,肌肉和骨肉都在不断的呻吟着……
『最后一点!再加把劲啊!还有最后一个点!都起来!拿上工具!快,快快!』
曹军军校呼喝着,声音雄浑,显得还颇有活力的样子。他们不用干活,不用敲砸石头,只需要呼呼喝喝,顺带抽打柴玉等人,所以体力上的消耗不大。
石头。
又是石头。
柴玉不是石匠,他懂音律,会铸造,甚至可以单独的设计庭院,修建房屋,开挖水渠……
可是在这里,他就是石匠。
没有音乐,没有铸铁,没有庭院树木,有的只有石头,沙土,还有死亡。
他们有铁器,确实是可以对付石头。
可是石头也是有脾气的,不会那么简单的顺从。
有人开凿着,然后石头发了脾气,一巴掌将那人压在了屁股下面。
鲜血从石头屁股下流了出来,其他的人却视若不见。
不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同情心,也不是他们他们不会兔死狐悲,而是他们已经完全麻木了……
干活,是为了吃饭。
吃饭,是为了干活。
没有诗歌。
没有远方。
今天没累死,那么第二天爬起来接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