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公并无其他吩咐,那就请主公用印罢!』
张昭将行文报表往前一推,示意孙权旁边的适从拿上去。
孙权很想要骂一声,『老子不用印,你个老匹夫!』
可是运气了片刻之后,孙权便是沉着脸,让人取了印来,在张昭的表报上盖了下去。
张昭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行礼,告辞。
礼节之上,张昭做得无可挑剔,但是孙权怎么都觉得似乎是在拜神像,而不是在拜主公。
孙权感觉他就像是一尊泥土雕塑的神像,虽然所有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都会表示恭敬,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若是有人哪一天要来推倒他,重新雕塑一个神像,或许会有几个人在哀叹,表示可惜了,可是很快就会拜倒在新的神像之下!
孙权越想便越是愤怒,可是他的手却只敢放在桌案之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双膝,不敢抬起来,表情也依旧尽力的保持平稳。
因为如果现在连一个神像都当不好,连脸上的金粉都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泥胚,说不得现在就有人要推倒他了……
孙权咬着牙,然后让人去叫校事郎来。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校事郎就是孙权的『宦官』,一旦孙权倒霉,他们肯定就完蛋的那种,所以有一些事情,多少和孙权是利益相关,会按照孙权的意思去办。
至于其他人,孙权已经完全信不过了。
孙权信不信自己,张昭其实无所谓,他走出孙权的将军府的时候,步子迈得四平八稳。
对于张昭等江北之人,以及江东士族来说,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都希望是有一个『弱主』,而不是『强君』。
孙权太无能,固然也不好,但是如果孙权太有能力了,他们也会不开心。
像是现在孙权这般,就是张昭等人,以及江东士族心目当中合格的『主公』了。
安分守己,不搞事情。
至于吃喝玩乐嫖赌抽什么的,那都没关系,算是孙权小同志的个人爱好,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妨碍到士族捞好处,那么都还是好主公……
张昭现在的主要对手,不是孙权,也不是周瑜了,而是顾雍。
至于将来江北统一之后,会是谁当下一个主公,又会不会成为他们心中的『明君』……
到时候张昭也老了,说不得看不到那天了,所以他只能顾及眼前,相信后人的智慧就好了。
『顾元叹……』
张昭抬头,看着天上昏暗的太阳,然后嘀咕了一句什么,摇了摇头,离开了将军府。
顾雍于长沙郡号称击败了山越十万,俘虏两万,斩首五万,堪称『史诗』大胜,并且还上表章请孙权招降山越,提出对于山越的这些俘虏,只诛首恶,余者减免的建议。
长沙郡内存活下来的汉人对于顾雍此表甚为不满,表示山越犯下了累累血债,竟然还要赦免?
可是在吴郡之中,却有大量的士族子弟表示,虽然山越穷凶极恶,事实上只不过是被迫的零元购而已,若是日子能过下去,谁喜欢干这事?若是江东可以给山越一些奉献劳力,展现价值的机会,可以既往不咎甚至给一顿饱饭,可想而知,大部分的山越都不会继续抵抗下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顾雍的表章在江东引起了渲染大波,许多人都参与讨论到底应该不应该赦免这些山越,可是却没有多少人去论及大败而归的西征江东军,更没有人提及病危的周瑜……
……
……
而在江东人避而不谈的江北,曹操似乎也成为了颍川许县之内避而不谈的话题。
曹操知道关中水军对于中原地区的威胁性,所以几乎是以不惜代价的态度,要换掉骠骑军的水军部队。比较戏剧化的是,即便是曹操针对于骠骑潼关分部打出了一个相对不错的狙击战,也没能让许县一带的士族子弟提起什么兴致,相反还有不少的士族子弟觉得曹操打得真是莫名其妙,不好好的对付骠骑军的骑兵,却跟骠骑的水师较劲……
流言在私底下游走,看似远离了战火的许县,其实就像是即将沸腾的水,滚滚的蒸汽在盖子下面噗嗤噗嗤的往外冒。
在许县郊外的一处山庄内,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略分前后,沿着山道往小山上走去。
中年人是崔琰,而他身后的年轻人,却是甄氏子弟,单名一个臻字。
『某一日于山中,见山花甚美,便是于开春之时,令人移栽此处……』崔琰一边走,一边指着在远处山亭边上的一处花圃说道,『未曾想今春倒寒,一时之间霜冻四野……移栽花草多近败亡,只剩下这些顽强而生……草木之力,于霜寒之下求活之心,倒也令人感慨非常……』
小主,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山亭之处。
山亭在山坡上,视野开阔。
仆从都在半山腰上,并没有跟着两人到山顶山亭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