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勒马眯眼朝前望,能看见远处烟雾在雨中升起,连忙问道:“扎营设防,设寨没有?”
魏迁儿摇头道:“没寨子,就是个小荒村,扎了好多军帐。”
单是魏迁儿这句话,就让刘承宗打了个寒颤,想到遮风挡雨的军帐,心中暖和几分。
他让家丁去把消息告知王文秀,打马朝前去寻曹耀,炮哨正埋头赶路,刘承宗问道:“还有几门炮?”
曹耀道:“还有十六门,咋了?”
他心想,要不是刘承宗整队,估计只能剩下两三门。
一看把官军击溃,战辅兵都兴奋起来,乌泱泱往前跑,炮湿了也没人管了,只觉得这就赢了。
整完队一看,湿了十二门炮。
还有个大傻子,捂炮眼噙火绳,肩扛涌珠炮追溃军,追上抱着炮来了一发。
被顶了个大跟头,现在人已经在辎重队的驴车上躺着了。
很舒服。
“前边有个坪,官军在坪上布置营地。”刘承宗道:“坪上设防、官道收拢溃军,那有军帐还生了火,今天这雨看起来停不了,必须攻下营地,让官军挨冻。”
曹耀问道:“你打算咋打,炮哨主攻坪上?”
炮哨主攻坪上?
刘承宗想了想,觉得这未必可行,便道:“不,十六门炮,你编成四队,一队四门,一会先看坪上有没有炮,有就拉两队跟他们对轰,没有的话,拿三队攻坪下。”
“溃过的兵更容易溃,下边的溃了,上边的也别想好好打。”
这会在最前边追击敌军的已经不是王文秀了,后哨的人太累,只能在后面慢慢追着。
最前面的是高显部下的高应登。
这是个被杨彦昌送回来的榆林勤王军。
高显部主力都在山上,只有他这一队人在官道后边,两军对阵时轮换着上去打了一阵,刚退到后面,红夷炮就响了。
这小子精明得很,一听大炮响就知道敌军要溃,当即不往前走,反倒转头去了后边。
后边是承运的辎重哨,他队下除了六个伤兵,五十四个战辅兵全都骑上了马,赶在刘承宗整队前就窜到了前边。
随后就一直跟着王文秀追击,等王文秀的人没劲了,就换成他的人在前头追击,王文秀在后边收降。
一里路近得很,高应登的兵转眼就能看见在坪上设防的官军,他迟疑了一下,但也仅仅迟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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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一咬牙,带队向坪上发起冲锋。
一冲不动,反倒让队伍里士兵人人身上插几根箭,这才打马兜转一圈,反冲官道上的重整溃军。
这次一冲就动,刚被贺虎臣整合起来的溃军直接再次混乱,被他突进阵中,堵在山道的前部被突入,后面数百人直接再次溃散,被赶着往西跑去。
别的地方都挺好,就是高应登这队人陷在阵里,贺虎臣率军自坪上杀下,把他们前后包围堵在官道上,进退不能。
幸好此时王文秀率二十余人先至,自贺虎臣背后加入战斗,这才没让他们直接投降。
刘承宗见前面打起来,也押大队急行,到前线一看情况和自己设想中不一样,干脆对曹耀下令:“先轰坪上,把营地占领再打他们!”
韩家兄弟率家丁自敌军背后引弓驰射,曹耀则率炮兵各三十余步按下四门涌珠炮,朝大坪连接官道的土路交替轰击,阻拦官军援军。
两炮轰出,把坪上官军打退,曹耀率麾下鸟铳手拔刀沿路冲上。
他们没有鸟铳,只有刚刚从俘虏手上抢的各式兵器。
刘承宗也随即走马上坪,指挥后续部队弓手上坪对官军进行射击。
眼看侧翼被狮子营占领,官道上的宁夏官军传出一声军令,旋即向西发起极为猛烈的突围。
这可苦了深陷敌阵的马兵,他们在包围中纷纷落马,仓促之下步兵阵型还未组建完成,又被官军猛冲一阵。
最惨的是高应登,阵线被冲破后,不知道被哪个跑过去的官军顺手一骨朵砸翻在地,被踩了好几脚。
然后又被一名官军拽起,拉着一起往西跑,费了好大劲才甩开,结果又被身后追击的王文秀部士兵以为是官军,直接摁倒在地,大叫:“逮住个俘虏军官!”
眼看官军兵阵再次溃逃,刘承宗立在坪上高呼整队,派家丁随追击溃兵的士兵而去,喝止他们继续追击。
直到此时,刘承宗才终于松了口气。
回首环顾,坪上林立着油布帐篷,还有遮雨棚下燃起的一堆堆篝火,刘承宗仰脸望向天空,任凭雨滴自天空落下打在脸上,畅快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