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营南面,猛然遭遇炮弹轰击的卫拉特兵阵被砸得七零八落,数千步骑的庞大防线,像被狂风暴雨扯碎的蛛网,几乎瞬间被撕开道道缺口。
冲来阻拦的两支马队也在壕沟前折戟,在炮弹撕扯的惊惧中被火箭覆盖,匆忙打马回撤。
趁此时机,马科率领的骑兵轰踏间冲至壕沟,将骡背携带的一只只沙袋投入沟中,顷刻间填埋出几条狭窄通道。
火箭向天空喷射,炮弹在身侧轰鸣,抬枪把一颗颗巨大铅丸推过战场投向远方,马科麾下身披赤色棉甲的边兵穿越壕沟重新整队,一往无前地向十倍之敌展开突击。
卫拉特左翼守将是和硕特部的多尔济台吉,他是国师汗的第六个儿子。
早在刘承宗阵中荡起滚滚烟尘,多尔济台吉就察觉到汉军怕是要进行突围。
不过由于他的判断失误,此时车营南面的六千卫拉特军团不能构成完整防线,他们在西南方向的防守更加严密,在正南方向则有不小的缺口。
多尔济台吉此前的判断,是汉军会向没有合围的西面撤退。
包括国师汗在内的所有卫拉特首领都是这么判断的,这就是他们的战术。
从东向西以却月阵将汉军车营包裹,迫使其向西撤退,再在拔营撤退过程中对其进行追击。
人人都知道车营会有反击力量,但没人会认为车营的反击力量会从南边出来……他们认为这个车营本就是从南边过来的,是在向北撤退的路上叫他们截住。
因此卫拉特首领们都认为这支汉军会向北、西两个方向撤退。
万万没想到,汉军的突击方向会是南面,而且还动用了大量火炮,在冲阵前进行压制射击。
骤然间遭遇火炮狂轰,数十颗大大小小的炮弹与五六百支火箭在短时间内打在阵中,顿时令使整个营地乱成一团,士气披靡的卫拉特士兵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拦截。
多尔济台吉被部众气得牙根痒痒,却偏偏没有办法,为避免大营叫敌骑冲散,连忙下令,命士兵聚集布置驼城车城。
他在阵中看得最为清楚,火箭火炮,在这种漫天风沙的环境根本谈不上准头,更打不死几个人。
但在这种没死几个人的情况下,火炮却是军队溃散的最大诱因——士兵惊恐震怖,军官也不敢把部下聚在一起。
士兵一盘散沙,还怎么阻拦敌军的冲击?
多尔济台吉刚想出这么多,正在急慌之中,就见汉军车营里冲出一彪人马,迅速填壕驰骋而来,顿时吓得三魂七魄夺窍而出,匆忙下令把卫队推上去阻拦敌军。
他的骑兵卫队仅有百余人,不过从身手到装备,都是和硕特的好手,几乎无可挑剔。
这百余骑与和硕特部其他身披皮甲的骑兵不同,个个身披锁甲和贸易来的四镜甲,坐骑也披锁甲当胸与野兽皮毛,同时装备长矛、佩刀、短斧、弓箭和火枪,优待恩养,是多尔济台吉的心头肉。
卫队骑兵得到命令,快速完成集结,在一名达尔汉的率领下打马呼哨,迎六倍于己的汉军骑兵阵驰骋而去。
多尔济台吉咬紧牙关,下达这样的命令,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重金培养的卫队恐怕是回不来了。
他向卫队义无反顾的背影深深望了一眼,转头扯着嗓子对部众喊道:“结阵,结阵!”
南营乱糟糟的数千和硕特部众急忙向西南聚集,用骆驼和勒勒车扎出简易圆阵,调兵遣将以火枪和弓箭在外围据守。
直到阵形初现,多尔济台吉才终于能从数以千计的部众身边感到些许安全感,不过当他举目北望,短暂交锋的战场再次令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卫队骑兵仅有百余骑,为了给数千部众赢得结阵时间,只能破缝展开两排横阵,迎着马科一字排开的六个锥阵,执行接近自杀的冲锋。
他们噙着引燃的火绳在相距百步时纵马驰射,以极快的速度扯弓放出三箭甚至两箭,两军就仅剩三五十步距离。
只有极少数人能抽出火枪贴近了怼出一铳,转瞬之间骑矛与火枪交错,枪响与嘶吼齐飞,在战场撞出一片人仰马翻。
马科的六个锥阵,穿透和硕特卫队骑兵的横阵后,仍去势不减地向前奔驰。
而在他们身后,几个侥幸没有落马的卫队骑兵放缓速度左顾右盼,劫后余生的他们面容呆滞,互相缓缓靠近。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声怒吼,几个被打落马下的汉军骑兵或张弓搭箭,或持矛冲锋,甚至有人抢了无主战马,双方再度爆发战斗。
马科无暇管顾身后落马的军士,在奔驰中高举长刀压住各部冲锋的步伐,将步调重新稳定在小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