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绍胤一进来还没开口就吃了个软钉子,张张口沉默不语,片刻后才尴尬道:“白广恩败了,曹将军还没信,北、东、南俱有敌军,我们被包围了。”
柴时华也为战局扼腕叹息,他很想说点什么,诸如仗就不该这么打、诸营军兵就不该分开之类马后炮的屁话,但忍住了自己的表现欲望,没说。
这会儿说啥都无济于事,柴时华轻飘飘地安慰道:“将军尽力了,营盘岭山清水秀,死在这个地方也不错。”
丁绍胤点点头,起身抱拳道:“劳烦将军与我一同布置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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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时华本来心平气和,听了这话突然急了,拍在矮几怒道:“我有兵的时候,你软禁夺兵,把老总兵的子弟散尽,反倒让我跟你一同布置防务,布置个屁!”
“我告诉你,诸路军兵就不该分开,合兵万余的大队,冲过黄河难道不比如今的局面更好?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你不如传告全军,愿降的降,愿走的走,愿留的留!”
丁绍胤没多说话,起身作揖告辞。
柴时华的劝告,他还真听到心里去了,当天夜里就召集军中将官,让他们询问军兵意愿,愿走的走,愿留的留。
次日一早,先是两名不着甲胄铠甲明军下山请降,刘承宗对这请求欣然应允,答应只要山上明军主动投降,就给他们一个凉州营的编制,各官俱以原职听用从征,并且给丁绍胤官升一级,扶正了当凉州卫指挥使。
不过刘承宗也留了个心眼,他让虎贲营的千总韩世友在营盘岭东边、古浪河畔收降,确定投降的队伍没问题,再拉到营盘岭北边。
随后不过片刻,营盘岭上陆续有军兵成建制下山,韩世友在古浪河畔进行收降,忙活了一个时辰,传令兵就到了山北。
他对刘承宗回报道:“大帅,收降了一千四百四十二人,这是名录,没有丁绍胤,他还在山上,拒绝投降。”
刘承宗闻言微微皱眉,翻看名录,诧异道:“杨嘉谟的族人都降了,他丁绍胤就是个卫所同知,却要跟我死战到底?让韩世友派人上山去谈,若是对官职不满,就给他换个地方;若不愿为我效力,让他散去兵马,我给他片地,让他在甘州安家。”
古浪河畔的韩世友听着护兵传达主帅的命令,不禁露出苦笑。
韩世盘、韩世友两兄弟是跟着杨耀、王文秀那批固原兵一块投奔刘承宗的,只不过别人都做了外将领兵,他们兄弟俩成了刘承宗的亲兵。
从投身狮子营开始,兄弟俩基本上就没离开过刘承宗身边,韩世友对刘承宗的习性太熟悉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家大帅那个古怪脾气又上来了——别看咱自己是叛军,偏偏就喜欢忠义之士。
不过这次刘承宗要失望了,没过多久,韩世友就把军队交给麾下把总,亲自驰马跑到北路大营面见刘承宗,劝说道:“大帅这个丁绍胤招降不了,他要寻死,就遂了他的愿吧。”
刘承宗问道:“此话怎讲?”
“降兵已经说了,丁绍胤是世袭指挥同知,他的独子叫丁自珍,在开战前,丁绍胤已经决意寻死,让丁自珍去宁夏找洪承畴了。”
说到这,韩世友摇摇头:“天底下儿子不顾老子的很多,但老子不顾儿子的很少,想必丁绍胤自己心里有杆秤。”
刘承宗没有回话,只是无言望向营盘岭,过了很久才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岭上还有一千五六百人?”
“前线战败的溃兵,丁绍胤的本部。”韩世友点头道:“差不多。”
刘承宗缓缓颔首,他能理解丁绍胤想要用身家性命给儿子铺路的心态,同样也能接受山上的明军最终拒绝投降:“向甘肃二营、张天琳大营传令,命其三营于营盘岭山下掘壕垒墙。”
“大帅要围死他们?”韩世友抱拳请战道:“不如让虎贲营攻山,他们只有千余,应能一鼓而下。”
刘承宗无奈地看了韩世友一眼:“他们的兵力变少了,但枪炮都在山上,意志坚决,战力并未减弱;反之,向庄浪河谷进军的道路已畅通无阻,我们还跟他们耗什么呢?”
把山围起来,掘壕筑垒,确保敌军无法携带重火力逃脱,千余轻兵即使逃脱,也不能左右战局。
就在这时,营盘岭西边传来几声炮响,随后是密集枪声。
刘承宗立刻皱起眉头,面带不解地望向西面……这个时间节点,正逢山上想投降的明军投降,那么想突围明军突围,也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战场出现枪声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