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叔叔罗戴恩在边上劝呀,劝他给个机会,罗汝才也没办法一直忤逆。
何况他就没有忤逆的意思,站在城门楼上,看着王国才带四百骑出城,撵着宁夏军渡河的背影,一脸的踌躇满志。
叔叔罗戴恩在身旁叮嘱道:“这场仗未必那么容易,你别轻敌。”
“啊?叔父放心,侄子知道,东边还有个左良玉呢。”罗汝才笑眯眯,心情好的不得了,拍拍手道:“我估摸着,王国才跟宁夏军交战,东边的友军就也该袭击左部了,到时候我们杀出去。”
别人只当他是认为这次袭击把握很大,可实际上罗曹操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他之所以答应王国才,把这次出战的机会给他,不全是因为叔叔罗戴恩的劝说。
实在是他在心里盘算过了,让王国才领兵出战,确实没有坏结果。
赢了不算坏,输了……输了那不是更好?
妹夫死在乱军之中,这是咱罗参将报效大帅的代价。
正好请大帅做媒,把妹妹再嫁给别人。
大元帅家那弟兄仨就不指望了,咱罗将军长得不英俊,妹妹生得也谈不上国色天香,攀附不上。
最好能嫁给杨承祖,那是亲上加亲的好兄弟,但杨承祖也是参将,不缺女人;不过小瘸子刘国能、一只手赵可变,都可以考虑一下,也算互为援手。
实在不行,退一万步,囊谦知县那个还了俗讨老婆的和尚尕马咱总配得上,至少往后不愁在康宁府招兵;屯牧营的台吉们,虽然都是鞑子,一个个也是大帅府的伯爵、男爵,倒也不算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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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看,至少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都是好事儿!
王国才不是傻子,大舅哥不待见自己,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恰恰相反,其实他很聪明,做的都是低风险、低收益,最稳妥的选择。
当年罗汝才一个人打光棍,天不怕地不怕,闹了旱就纠集一群朋友兄弟劫掠大户攻打土围。
他王国才确实有两膀子力气,宁可给大户拦羊混口吃的,也不跟着去拼命。
拼死了,妻儿咋办嘛?
最开始跟着罗汝才拼命的十几个人,那不也就剩他叔叔罗戴恩、兄弟杨承祖拼出来了?
后来混不到吃的,投奔大舅哥,为的也是一家人能活下来。
总干低风险的事儿,确实混不到大富大贵,但可以慢慢熬,熬不出来也没关系,多少人拼死了都没熬出大富大贵呢。
正如他率军渡河,也没有一阵风似的冲上去咬曹文诏屁股。
他率领四个大队的骑兵,慢慢跟在宁夏军后面,远远看见明军停驻,他也赶紧停下。
直到明军调整阵形,慢慢向前推进,他这才继续下令尾随。
他是不敢像李汝珪那样,扮作左良玉的人袭杀将领,何况这会儿大军阵行进,明军也不会给他袭杀将领的机会。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稳妥的机会。
很快机会就来了!
渭河南岸的东部,与对峙良久的张献忠收到刘承宗的命令,再度向滇兵发起进攻。
曹文诏也已经发现刘承宗大营南面,军队阵型严整,兵马都收拢在战车之后,只等着他们攻上来。
但南岸的枪炮声一响,曹文诏只能坚定信心,下令军兵向前推进,跟元帅军硬碰硬地打一场夜战。
只不过他没想到,刘承宗把所有大炮都配属在南边高应登的营里,而高应登手下操作火炮的将领,名叫唐通。
神光显那个营的兵马才刚列出战阵,推着三位佛朗机式大将军炮进入射程,刚准备下令把火炮按住射击,就听见远处军阵砰砰两声。
两颗实心铁弹就越过一里射程,落在他们军阵不远。
神光显没看见炮弹,但老练将领的耳力很好,一听就知道是大口径重炮,而且是非佛朗机式的重炮。
这种重炮的装填时间极长,足够他们冲阵拔营了。
他一看这情况,当即欢呼:“敌军把炮放了,快,骑兵撞阵,步兵跟进,不给他们重装的机会!”
军阵另一边,甲兵如林的元帅军阵前,披赤红左袒肩战袍的唐通神色淡然。
他向口中塞了一根马肉条,稍作咀嚼,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不屑地轻笑一声:“就这?”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部将歪梁子和李八两,下令道:“传令炮兵,敌骑近百步,把装散子的大炮都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