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马的牵马、打旗的打旗,捂着脑袋的管队抽出雁翎刀,招呼军兵检查器械列队。
岸边没有敌军,平底船没有船锚,反正也要拖到岸上,这算稍有出格但还在理解范围内的靠岸方式。
但后面的大船就不一样了,从把总到军兵,这趟跨越千里的航行已经让他们拥有了充足的航船经验,唯独……在停船方面还略有欠缺。
操持大船的百总们,谁也没有规划好航速的能力,到岸边都停不住,也不敢在船速较快的时候硬把船锚往下扔,干脆都让水兵倒蹬船减速,来了个硬靠岸。
船板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声响如同雷鸣,还有兵员衣甲相撞的金石之音,都让他们在整个战场先声夺人。
甚至连打炮放枪都忘了。
但凡在箭楼上的哥萨克有一个算一个,水战经验丰富的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虎的靠岸方式。
可是岸边情形让任何人都不敢提起嘲笑的心思。
因为船队虽然被撞了个七荤八素,可恼羞成怒的天山大兵反倒显得更加杀气腾腾了。
他们扛着一箱箱火器、推着一门门铁炮下船,很多人脚步虚浮地光想跪地上,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在空地间摆出一片精良装备。
哥萨克们都看傻了,这不是水兵么,怎么还有披挂重甲的水兵呢?
他们不是装备豪华的波耶贵族,又欺负惯了西伯利亚汗国和吉尔吉斯土着,面对人人披挂布面铁甲的天山军,人都看傻了。
可刘承祖却不给他们犯傻的机会。
在大江上航行窝了一肚子火的刘承祖,在靠岸下船的第一时间就恢复了作为陆战将领的自信,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托木斯克。
随后军兵擂响战鼓,在登岸地点不远处,距城寨五六百步的小高地上,搭设出一片由三位千斤炮组成的炮兵阵地,堆积如山的炮弹箱子摆在旁边。
不待其余兵阵完成部署,三门千斤炮便在轰鸣声中,朝着城寨交替放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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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阵继续向前,距离城寨四百步,一箱箱火箭被卸下拆匣,搭成上百个发射架,紧随炮弹轰鸣升起西伯利亚白昼最绚烂的烟火。
最后是二十门狮子炮,当第一波火箭将城寨炸出弥漫硝烟,才跟着步兵朝寨墙快速推进,一直抵近至寨墙外百步,靠人力拖拽的炮车才终于放列。
随即一次齐射,成片的炮弹齐刷刷镶进寨墙一两寸,甚至会从两根原木连接处凿出个洞子,打进寨中。
狮子炮这种野战炮用来打木垒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好,但架不住它装弹快。
还没等堡垒侥幸躲过火箭齐射的哥萨克们做出像样的部署,城外炮兵第二次齐放已经来了。
二十颗一斤铁弹穿透硝烟,再次先后嵌入原木连成的寨墙,这次更是干脆从中间打断一根原木,露出接近一尺缺口。
紧跟着又是重重一声巨响敲击在墙后军兵的心头。
是千斤炮。
一颗七斤重的铁弹扫过寨墙上部,将搭有倒刺的细木顶棚掀翻,更是干净利落地把其中一根细木柱打碎,让蓬乱的碎木片和纤维像硝烟一般炸开。
托木斯克城内的哥萨克和猎人们,这辈子都没挨过这样的毒打。
隔着木墙,仅仅承受了两轮炮击,刚刚增援过来的便随之崩溃。
他们丧失战意,违抗防守城寨的命令,蜂拥冲向城西水门,并在抢夺平底小船上的船位大打出手,寄望于划船逃出生天。
反倒是城内看上去不太可靠的一个四百人编制的德国雇佣军小旗更加坚韧,居然在这个时候接手城防任务,推四门小铁炮前去,想要堵住缺口。
但再高昂的战意,也敌不过火药量上的差距。
在他们从内城调往外城的过程中,二十门狮子炮已经用上百颗炮弹将城外围墙削出一道胸墙。
他们才刚赶列队走出内城门,就被胸墙后架设抬枪重铳的天山军打出齐射。
成片的硝烟里,足以穿人洞马的大铅弹直接将编队打躺下三分之一。
喧天的喊杀声中,一块块修补船舰的木板被士兵搬至墙外,搭出一道道可供翻越的斜坡,随军顶盔掼甲的天山军抽出金瓜锤与雁翎刀,纵身突入硝烟之中的托木斯克。
一如他们驾驭战船冲撞上岸一般,在城内犁出道道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