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天心教堂的长椅上,仰头便可看见女神大人慈悲而怜悯的圣像,祂仿佛从来没有离去过,仍在这触手可及之处,注视着世间的万千生灵,有无生命。当祂看见凡人使用自己赐予的力量,却只是为了战斗和毁灭的时候,那颗宽仁的心啊,不知是否有一刻产生过名为后悔的情绪吗?还是说,那是独属于凡人的悸动、而对神来说却无关紧要呢?
最近,希诺总是忍不住思考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当她得知自己将被这场战斗拒之于外、只能坐在观众席上充当一介看客的时候。远离争斗、保全自己是生灵的天性,或许也是女神大人在他们的命运中所设的一道枷锁。可自己是如此渴望踏上战场、如此渴望与强大的敌人战斗、如此渴望挥出枪刃时那一瞬间的无拘无束的感觉,这是否说明,她在不知不觉中已背离了女神大人的本意?无论那是本身的欲望在作祟,还是觉得只有自己能够守护同伴,不都是一种自大的想法吗?
她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于是开始向女神大人祈祷,既是为了战场上的同伴,也是为了教堂中的自己。但这祈祷声是否被听见了呢?即便是这一点,希诺也在怀疑。这时,她忽然发现教堂内变得无比安静,轰鸣的炮火声消失了,脚下的地面也不再晃动,这些迹象似乎可以证明,战争迎来了短暂的休息,至少在它再次开启之前,是己方的胜利。
她深深地意识到,即便没有自己,同伴们也能战斗下去。
少女是不会为此感到失落的,但同样,她也并没有什么成就感,毕竟一介看客不需要太过代入;明明只是袖手旁观,但获胜之后还沾沾自喜的人,听起来更是无耻至极。尽管这从不是她自身的选择,但这位正直而诚实的骑士无法欺骗内心,所以她不会为此庆祝。
倒是有另一个人应该庆祝才对,而且以希诺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一定会那么做的——可是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回过头,向教堂的一个角落投去目光,在一台老旧的游戏机前,爱丽丝正拿着手柄,呆呆地看着电子屏幕上投映出来的画面,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战斗打响的时候,她为了表现出对敌人的蔑视与对同伴的信任,便开启了其中一台游戏机,还声称要和林格他们比一比,究竟是她先解决游戏中的敌人,还是林格他们先解决现实中的敌人。
这听起来确实有些狂妄了,不符合希诺的骑士精神,但对爱丽丝来说,却只是她平日里无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特行为的其中之一罢了,所以少女骑士当时只是笑了笑,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可现在她才发现,那台游戏机的屏幕画面似乎一直定格在同一个界面,以她微薄的游戏知识去理解的话,大概也是游戏开始的界面。所以究竟是爱丽丝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在外面的战斗结束之前,先结束了自己的战斗;还是说,她压根就没有开始过呢?
幽幽的电子蓝光打在少女的脸上,冷得有些苍白,说句不太礼貌的话,这种毫无血色的脸庞,常常让人联想到了死亡、长眠或文艺作品里死而复生的亡灵。希诺喊了好几声,才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仿佛连那心神也一并沉入了死者的深渊,差点消失在那个离现实很远很远的地方。
“啊。”
爱丽丝张了张嘴巴,倒映在眼中的游戏界面让她稍微清醒过来,她下意识按了一下手中的手柄,于是屏幕上的画面闪烁了一下后,游戏正式开始了。
对于爱丽丝心不在焉的反应,希诺并没有追问太深的意思,因为她通过某种直觉以外的灵性,神奇地理解了对方此刻的想法,并且知道那是自己也曾有过的想法。她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好像结束了。”
这句话对爱丽丝的刺激,似乎远大于游戏中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怪物,她顾不上自己操作的主角即将被怪海淹没,一下扭过头,炯炯有神地盯着希诺:“结束了!?”
“嗯。”
“谁赢了?”
“唔。”希诺无言了一下,才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以为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爱丽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说得也是,嘿嘿。”
要是敌人赢了的话,天心教堂怎么可能还如此平静,希诺也不可能继续坐在这里,早该提枪上马,用自己的王权之力,为同伴们扭转败局了。
幸好他们赢了,多亏他们赢了,所以,她才只是坐在这里,跟爱丽丝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脑袋转过弯后,爱丽丝一下子振作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那副随心所欲的模样,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林格他们赢了,但速度还是太慢了,我游戏都已经通关了一轮,他们却刚刚打败敌人,论速通,显然还无法与我这个宇宙级的天才玩家相提并论。哇啊、怎么回事,我怎么死了?”
吹嘘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操控的游戏角色不知何时已经被怪物淹没,爱丽丝拼命地敲击手柄,试图挽回败局,可是游戏角色那贫瘠的血条根本禁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围殴,没坚持几秒钟就暴毙了,屏幕上出现了GameOver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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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恶!”气得她锤了一下面前的游戏机,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