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了愤怒,抛弃了自责,抛弃了悲伤的思考,那些多余的情绪在雨水的嘈杂中都被淹没了,给予了两个人片刻的宁静。
是谁害死了草坪上的白花?是这场大雨,还是踢球的坏小孩,还是仿真草坪那不适宜生存的环境,又或者是执着要将嫩芽培育成花朵的男孩自己。
在白花凋谢之后,足够愤怒的男孩又该向谁复仇?是移植了这片仿真草坪的学校,还是天公不作美下了这场大雨的世界,还是踢球踩过了草坪的坏小孩?
而男孩为了宣泄这些怒火,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惜炸掉整个学校,掀掉整个草坪,还是干脆点燃整片大雨的天空?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前,男孩一直蹲在雨水前,守着泥泞中凋谢的花瓣,不断地思考,直到麻木,直到疲惫到大脑一片空白,将身体放空到了极限,似乎期望着时间会给他一个答案。
在足够长久的放空之后,男孩在雨声中听见了一个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越走越近,很蹒跚,泥泞,却又那么执着。
他抬起了头看见了鲜血淋漓的林年,那双被血糊满的脸庞上黄金瞳黯淡又美丽。
“对不起,路明非,我也不想这样。”对方轻声说,“如果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男孩看着林年,他本该愤怒的质问什么,宣泄什么,但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其实在平静的情况下对着面前的这个人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在无尽的思考之中酝酿出的那些指责和质问的话语,面对那双黯淡黄金瞳无言的注视下都显得那么的无力,可能这个世界上造就那朵花凋谢的原因有许多,但唯独无法将这些过错归于这个人的身上。
林年可能对不起其他许多人,但他唯独对得起面前这个男孩。可无论如何,林年都想要说这一声对不起,都需要说这一声对不起,只因为他认为自己差这个男孩一句道歉。放弃了针锋相对,放弃了说教和解释。
男孩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他也唯独想要对得起林年。他安静、沉默了许久,直到最后,轻轻握住了在雨中林年伸向他的手,重新站了起来。熄灭了胸腔内那些一直水涨船高的情绪。
没有争论,没有解释,也没有互相的宽慰。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什么都说完了。
两个男人站在大雨之中,浑身鲜血淋漓,低头看着泥泞中的白花,在喧嚣的大雨中对她做了最后无声的悼念与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