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梅雨季节的天气总是捉摸不定的,忽然的大热几天后又快速降温,倘若逢见雨后夜间起风,走在街上那些晚风吹过略显狭长的五光十色的街道的时候,身体总会生起一股寒冷,可这些寒意却也很快就会被霓虹灯下熙熙攘攘人群的杂乱和热腾给驱散掉。
站在涩谷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背着黑色的吉他琴袋一身黑衬衫的李获月领口第一个扣子解开露出了银色的锁骨链,衬衫尾摆抄在了浅蓝色的牛仔裤里,显得下面踩着平底靴的腿比一旁眼睛快斜得掰不回来的日本大叔命都要长。
一到了日本繁华的城区,尤其是夜间,漫无目的地一眼望去,只觉得除了人潮人涌之外,到处都是红绿信号灯,车流停下来的时候刹车的红色尾灯亮起,就像是一个信号,放眼望去一片红色的圆形灯充斥着整个钢铁的城市,就像丛林中无数野兽睁圆的瞳眸,拥挤却安静的人们低着头站在斑马线前将自己与这座城市孤立了出去。
等到信号灯转绿的时候,无处不在的悦耳的“滴嘟”提示音遍整个路口,就像泄洪口打开了闸门,嘈杂的脚步和人声一下子就向前涌了出去,乌泱泱一片。
李获月混杂在这个被号称全世界最拥堵的十字路口之中前行,她以自己的步调行走,没有被周遭的人群裹挟,这使得即使是在鱼群之中顺行,却又那么引人注目。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这座城市。
她曾经在正统的时候为了任务,也去过国内许多繁华的地方,但却没一座城市像是东京一样给她带来这种特别的感觉。像是烟花尚未冷却,连绵的花火在山头上炸开时,地上仰头的人就已经感受到了孤寂。
恰如她现在站在这个世界中心的十字路口,仰头望见四面八方钢铁建筑上的高亮的LED广告屏幕和灯红酒绿的招牌,只觉得这种繁华离她很近却又很远,仿佛隔着雪景球看雪。
天已经黑透下去了,所以整个东京都亮了起来,尤其是当下的涩谷。
李获月不讨厌日本给自己带来的这种感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背着吉他琴袋独自走在涩谷的街头,越往前走道路越为狭窄,不经意之间已经走到了如蛛网般蔓延分布,错综复杂的商业区之中。
日本的区域规划很有意思,与其他城市的越是繁华越是宽阔不同,由于日本土地狭窄所以在区域规划上会反直觉地出现地段越是狭长就越更显得繁华的奇妙的感觉,明明道路窄得只能过一辆车,但人流却是几何倍地大于其他宽阔地方的街道,越往里走,那两侧建筑上并排如同菜单般的霓虹、LED招牌就越多,这种反直觉感是对于初次来日本的旅客最大的冲击性。
李获月听过别人都说日本是一个很冷漠的国家,当真正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也不得不从心里认同了这一点,而认同这一点的理由并非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而是一种更为玄之又玄的感觉。
这也是构成日本特色印象的第二点,就是抽离感。
仿佛太过于身处繁华的中心,反而会觉得繁华离自己有那么一段距离。即使你身边的人潮、招牌、霓虹缤纷都在告知你已经站在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了,但你却依旧会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孤独——这种孤独名叫抽离。
那么多新鲜事物,那么多繁华景象,可你走在那被热潮拥吻的街道上时,却只能走马观花一般呆呆地站在街道上仰头观赏这份繁华,无法真正地将自己置身其中——即使你想要尝试去融入到里面,到头来却可笑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去付诸行动,仿佛这份繁华主动地和你隔开了一面霓虹灯构成的墙壁,你只能被动地隔岸观火,眼前所看见的一切越是繁华,于是就越显得你很孤独。
但李获月不讨厌这种感觉,反倒是有些喜欢,因为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这种孤独会让人心理压力上升,可有些人总是会在那种压力下得到一种异样的快感,仿佛孤独这种东西真的是可以拿来享受的,而不是自我感动的自娱自乐。
她似乎来到这里的目的真的只是观光游客,走走停停,偶尔在药妆店的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那些陌生的日语思考片刻,然后走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背后自动门里的店员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欢迎她下次再来。
走到烤肉店的门口时又因为里面的香气停下来,站在门口旁立式的招牌前看着上面的菜式以及价格,心中默默换算汇率尝试了解日本的物价情况,在门内的店员带着微笑向她走来准备营销她的时候,她又先一步转头迈步离开了。
走到一个略微宽敞一些的路口的时候,她又因为地上满地的垃圾停下,看着这仿佛垃圾场般的一片路口陷入了沉默,大概是在将意林里夸赞日本街头多干净的小故事从自己的智库里祛除掉。认为不设垃圾桶,所以市民就不会乱丢垃圾的想法似乎是个笑话,李获月一路走来的确一个垃圾桶都没在街头看到,但垃圾却是到处都是。
小主,
那些大概20岁左右的年轻男女,或者应该说称为涩谷系男女好一些,三五成群地聚在一个交汇的路口,倚靠在护栏上搭讪聊着天,一旁有禁止吸烟的牌子,但他们手中却依旧夹着香烟,地上满是烟蒂和被踩过的烟蒂碾出的黑色痕迹。
李获月停在了这个路口中间,因为在她的前面挡着两三只黑色的乌鸦,这些小东西不断啄着地上零食袋里的渣滓,身边有人经过也不惧怕,完全将街头的这些人类的存在无视了,自顾自地享受着晚上的加餐——或许在日本生存,就该要像这些乌鸦一样才能过得更舒适一些也说不定?她心中掠过这种想法。
就在李获月发呆的这一小会儿,她的身边就已经多来了一个搭讪的人,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年轻小伙子,穿戴得很时尚,闪亮亮的配饰一个不差,上来就进行满口日语的一个搭讪。
“小姐姐,你好。”
“小姐姐是来东京玩的吗?”
“小姐姐是外国人吗?是中国人吧!看发型就看得出来了!”
“小姐姐背着吉他是玩音乐的吗?我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