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中血水倒映的藻井彩画突然扭曲,那只缺失眼珠的孔雀竟似在琉璃瓦上振翅欲飞。
等他定睛再看时,朱柏已将半块螭虎玉佩拍在少年掌心。
"明日卯时三刻,去詹事府寻徐辉祖取云南矿税簿子。"皇帝指尖划过玉佩裂痕,金丝嵌补的纹路在暮色中宛如凝血,"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替朕取《洪武宝训》。"
少年叩首领命的瞬间,朱棣注意到他后颈刺着黥刑的"矿"字。
北风卷着沙砾撞开槅窗,将那点青墨痕迹掩进漫天昏黄里。
***
东宫的更漏似乎比别处慢些。
朱标第三次路过西配殿时,刻意将云头履在青砖上拖出轻响。
窗纸映出的瘦削剪影晃了晃,又迅速伏案书写,狼毫扫过宣纸的沙沙声里混进几声压抑的咳嗽。
"殿下,戌时三刻了。"随侍太监捧着药盏轻声提醒,却被太子抬手止住。
朱标望着游廊外飘雪的天井,忽然想起去年冬至祭祖时,允炆捧着礼器的手指也是这样泛着青白。
暖阁传来瓷器碎裂声。
朱标疾步穿过月洞门,看见满地《孝经》残页浸泡在汤药里,允炆正慌乱地用衣袖擦拭案几。
少年腕骨突兀地支棱着,像极了当年李善长被褫夺玉笏前折断的那支紫毫。
"父亲..."允炆仓皇起身时带翻桐油灯,跃动的火苗险些舔上衣袖。
朱标下意识要扶,却在触及儿子单薄肩头时改作拂去他鬓角纸灰的动作。
烛泪在青铜灯盏里堆成赤色珊瑚,允炆的笔尖悬在"金溪县"三字上方迟迟未落。
窗缝漏进的北风掀起案角宣纸,露出半片抄录工整的税赋数字,每个墨点都在灯影里蜷缩成颤抖的虫蚁。
"儿臣...儿臣在誊写《贞观政要》..."少年慌忙用镇纸压住簿册,袖口蹭到的墨迹在青玉笔架上洇开暗斑。
朱标的目光扫过砚台边沿凝结的冰花,那里分明沾着户部专用的朱砂封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