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隔岸而流

“这算什么,他们就是屁的存在,如果李宜忠活着,他不满地找牙都不行!”

“他牙咋掉地上了?”

“被打的呗!”

李红旗在斜阳掉地上之前,回到了家里,嵇氏这个传声筒,就把贺林来找他的事说了,但天色已经很晚,他犹豫着要不要去,估计没什么大事,准备着明天再说,催嵇氏去弄饭。

“你不去贺林那儿了?”

“吗?没有明天啦!鸡毛蒜皮的事,少拿鸡毛当令箭!我哪儿有那闲功夫听他唠叨?有时间还是搞钱,这是目前第一要务,我不能让你后悔嫁给我,这个家庭虽多灾多难,我相信有我在,一切都咸鱼翻身!”李红旗不仅是说给嵇氏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你相信吗?”他既是问嵇氏,更是问自己。

黧黑里,嵇氏落泪了,岁月和生活如此摧折作磨,让他心碎神伤,带着哭音点点头,“我绝对相信!”李红旗很少和嵇氏说这些,但做得很对,如果不是有李红旗,这个人口众多的家,有可能崩盘。

“咋还哭上啦?这尿汁淌得毫无道理不是?”

夜色无银,漆黑像墨汁泼上去,月亮没有皎洁,星星还没有闪耀,文静的乡下,有许多颗心,在蠢蠢欲动,在有人有钱有人无钱两极分化时代,煎熬着多少颗心,生活琐琐碎碎,莫不与钱有关,对钱的呼唤,这个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如此强烈,有钱的还要更上一层楼,无钱的被生活挤压得面目狰狞,矛盾如浪花在生活里翻卷,有些矛盾可以用钱来解决,一些廉价的感情也可以用来完成,钱开始张牙舞爪呈现出凶狠的魅力,钱啊,你知道世上有多少人为你悸动?喜欢你?以前不曾挂在口头上,还带着点儿少女的羞涩,现在则如泼妇,双腿像书名那样往外一弯,有点儿舞蹈动作的意思?直接问,“你能给多少钱?”价值要寻问,更要讨价还价,这是经济的张力和魅力,中国从来没有这样务实不虚,许多事,在须臾之间就斗转星移,钱哗哗如同水流,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亦或东南撩向西北,有时是直线,有时是弧线,更有折线,形势需要,经济需要,人情需要,中国人全部动起来,像磁场,比磁场转得更快,所以有了中国速度,它能很快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让外国人叹为观止。

李红旗自己卸完车,月出东方,星星满天,嵇氏已经做好了饭,除过李宏图像飞蛾还在外面扑火外,这家人已经聚到灯光下吃晚饭,牛芳芳虽老了,但并不糊涂,对于儿媳妇嵇氏,就像对待闺女,嵇氏要给她盛饭,她不让,坚持自己来,她能体谅到儿子媳妇的不容易,她不再提李宜忠、李红军,只说孙女,还逗她玩,老如玩童,这种天伦之乐,像药一样,能够疗伤,治愈心灵创伤。

李红旗看着牛芳芳的样子,鼻子一酸,泪差点儿下来,妈是老了,才得像棵草,佝偻个身子,把脸贴到地上,来亲吻地面一样,她竟然以取悦孙女为乐,后继乏人,膝下凄凉,李红旗深深自责起来,老人想孙子啊,心中那个苦啊,无法吐露,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倾诉,为何不舍下这张脸,撇下一份情,如果把那些胡吃海喝的钱,聚拢来,不够交罚款的吗?他陷入了深深自责当中,要那份虚无缥缈的潇洒干什么?我浑呀!老人孤苦无助,就用一个孙儿来安慰她吧,这也许是她有生之年,最强烈的要求,李家曾经是一棵枝叶葳蕤的大树,分出过好多枝枝桠桠,李宏发暗弱,李宏达刚硬却消失了,李宏图流年不经营,积存下来,能够展示给人的太少了,他算是可以的,但是龙能搅几河水?父亲的贪婪,导致了家庭的倒退,李红军因为要扛起责任,最终殒命徐州,是他用一条鲜活的生命,填起了家的天坑,大姐为父亲还债,被下了迷药,失了身子,违心嫁给大她十多岁的胡乔,所占胡乔年岁虽大,宠着大姐,普通人用抗争,挣下一份可观的家业,只有二姐生在五行中,跳出了三界外,一想到这个曾经熠熠生辉的家庭,落迫成这个样子,李红旗总要潸然泪下,流年运事太差,如果二哥不愤气,能走平常路,这个家能娶下贾一岚,有他和二哥共同支掌这个家,就算李宜忠撞了人,也不会走此厄运,李红旗虽能,独木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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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啦?”嵇氏发现了李红旗情绪低落。

第80章:

“没什么!大概有些累了!”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他吸一下鼻子,慷慨和苍桑让他扭头向外看,时间已经将夜的深沉,由浅入深铺就,若有若无的一两声鸡鸣和狗吠,平添了夜的寂静,他摸一把,把泪当覆盖的尘土甩下。

“爸,你怎么哭了?”童声率真,一针见血。

“我没有!爸爸是男子汉!男子汉是大豆腐,大豆腐怎么可能哭?”他抚摸着女儿的头,一时间,谁也不吱声,任凭思绪在无声里宣泄。往事如烟,烟呛五腹,那流淌不仅是岁月,更是爱恨情仇,它滋养着拱酥着我们的心田,七情和六欲扑向墩厚的河床。没有然而和如果,一切美好的设想,都如海市和蜃楼,它美仑美奂就是雨后天边的彩虹桥,无论它怎样七彩斑澜,那只是天幕上一道安慰人心的弧。

嵇氏温热的心一下酥而碎了。

周敏看见李红旗,这只是一种生活的偶然,但它却让周敏激动了好半天,他还是那样健硕,只不过比在学校时,更高一些,更黑一些,更成熟一些,李红旗在吴洼子也算是一道慕煞人的风景,经历人生大起大落,现在依旧在巅峰上生活,关注度依旧那么高,尽管辉煌暂时不在了,你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周敏原本普通,她默默无闻遵循这一定律,择一男生儿育女,在不太遥远的地方,倾听生活,更倾听李红旗制造的噪音,心起涟漪,因为曾经有过一丝半缕联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幼稚的“爱情”不宣而散的?考不上高中,意味着什么?当年那些侥幸考上高中的,又有几人出得了人头地的?廖若晨星,比晨星更加稀疏,仰脸看天,天上几乎没有自己熟悉的曾经,她怎么就认定:李红旗考不上高中,就一定不行的?曾经有肤浅,现在竟然让她蒙羞。

几乎走到对面了,算不算冤家路窄?她和他相向而行,要不要打声招呼?还是擦肩而过,她哆嗦一下,他也似乎看见了她,再次见面,岁月早已经蹉跎好多年了,从青涩迈过懵懂现在走向油腻里滑行,阴电撞击阳电,闪出耀眼的火花。

“李红旗?”

“周敏?”

两个人惊愕在那里,这个名字曾经在自己心里魂牵过,梦绕过,像九曲回廊,在关键的节点上,心与心碰撞过,然而,一切如梦般消失,仅仅剩下个名字,还在心河里,如一片记忆的树叶,在水面逆风迎风飘着。

“你还好吗?”

“涛声依旧!我只有一个女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