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道人不卑不亢,无所异样。

突然,崔锐身子微微前倾,俯首望他: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可孤却听闻道人在大肆宣扬沈丞相的千金乃是凤命,这般入世干预因果,道人便不怕自食恶果?”

话落,玄真道人深深望着崔锐:“天命不可违,老身亦是顺应天道罢了。”

“天道?”

一声低笑从崔锐齿间溢出,他唇边噙着浅笑,抬手接过马进递来的茶盏,慢慢喝了一口,不温不淡道:

“孤从三岁当太子至今,听过无数人与孤扯什么天道,最后却都屈服于人间的皇权里。

孤曾见过父皇亲斩天师,手起刀落,一颗头颅滚在天师府的玄坛殿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那天师死前说父皇会有报应,可大盛迎来了史无前例的版图和盛世,孤的父皇也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天下至尊。

所以,道人与其信什么天道,不如信你的脑袋。”

出口之声明明温润如玉,却让玄真道人后背冒起了层层冷汗。

玄真道人怔怔望着太子,忽然开始胡言乱语:

小主,

“时候未到,信与不信殿下到时自会见真章,陛下虽是个枭雄,却是个暴君。

盛世?这座史无前有的庞大帝国内里早已腐烂,不停呼唤他真正的主人前来,这个主人需得承担天下重任,万千百姓,大道无情,怎能因儿女情长将一切毁于一旦?”

此番话让崔锐扬了扬眉,捏紧了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光沉沉。

玄真僧人继续:“殿下,您不该与一名煞星纠缠……”

“放肆!”一旁的马进见太子已有风雨欲来之势,厉声斥道:“你看看面前的人是谁?怎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玄真道人指尖一颤,呆呆望着上首的男人——

他身着四爪祥云纹玄黑蟒袍,坐姿如山岳般挺拔威严,面容冷峻深沉,此时寒潭一般的眸光透出令人畏惧的锋芒和锐利。

玄真道人悲咽一声:“殿下,一切该以社稷为重……”

崔锐本对他起了杀意,可观僧人这番做态,不知为何,改变了想法。

他摆摆手:“孤限你三日内离开京城,若孤再听闻什么风言风语,格杀勿论。”

“殿下……”

玄真道人还想说什么,已被走上前来的两名侍卫架走。

不知为何,马进心底莫名有些悲戚,可看着太子薄唇紧抿,全身泛出不容置疑的冷漠时,还是住了口。

……

玄真道人回到沈府时,已是失魂落魄之态。

沈丞相走至他身前,玄真道人恍恍惚惚,直奔自己厢房而去。

待他收拾好包裹,踏至沈府大门,却瞧见不远处石狮旁立着一道消瘦的身姿。

她面上指印已消,平日里高傲的双眸敛着,透出阴冷与虚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