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低眉起身,缓缓从房间之中退了出去,而吴希则缓缓走到病榻上的老人跟前,目露哀伤地看着对方。
一个月前还看似强壮的老人,此时已然瘦骨嶙峋、几乎脱相,也不知短短一个月之内,名为时间的家伙究竟在这老人身上做了什么。
回想起一个月前两人的秉烛长谈,回想起其人为了自己进京顺利,不顾病痛熬夜写下的一封封举荐信,吴希一时间也是悲从中来。
其实他并未与这个老人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对方却为自己这个后辈,做了力所能及范围内的许多事情。
许是心有所感,也可能是听见了吴希进屋时的微弱动静,这老人微微睁开双眼,却因为近视加老花眼的影响之下,俨然并不能看得很清晰。
“是冀之吗?”
吴希强自忍下伤悲,轻声开口道:“是我,欧阳公,学生代官家来看您了。”
“好好好,冀之啊,老夫这眼是越发看不清楚了,只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官家还能惦念我,你还能来看看我,老夫已经是大怀欣慰了。”
吴希接着说道:“不止呢,欧阳公,官家亲下制书,已然进您为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太师,充太一宫使,封康国公。”
“都是些......是些虚名罢了,老夫此时已不甚在乎,冀之且代我写一封辞恩表,推辞掉吧。能得冀之这样英才后辈相送,老夫……老夫已经很欢喜了。”
欧阳修说了没几句话,喘息声却已是渐渐加重了。
吴希终于情难自禁,哽咽道:“欧阳公,您先歇歇,官家派了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亲自问您诊视,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不......不必了,老夫知天命,这一番是决计......决计拖延不下去了。”
虽然欧阳修这样说,但吴希还是坚持喊来了翰林医官,令他们好生为欧阳修诊断一番,看还有没有回天之术。
翰林医官们自在室内为之诊断,吴希则跟着众人一起静静在门外等待着。
良久三名翰林医官次第而出,各自摇头不语。
吴希轻声询问:“怎么,各位御医也束手无策了吗?”
三名医官各自叹息一声,其中领头者开言答道:“不敢欺瞒吴员外,欧阳公如今可谓已是疾在腠理,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之稍稍减缓病痛,至于治疗......”
吴希心中其实也是早有准备,于是挥了挥手令几名医官自去调配药物,欧阳修身体这般状态,即便只是减缓些病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