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朱由检又问负责带着东厂太监们到处找人强买强卖的张彝宪,“如今进手的款子有多少了?”
张彝宪此前受命,按照魏忠贤提供的名单,拿着那些被收缴上来,对朱由检而言并不值钱的书画珠宝去找人要钱,让对方高价买回去,至今也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魏忠贤权势滔天时,天南海北都有人给他修过生祠,进献过礼品,使得张彝宪筹集来的款子,也是一笔接一笔的来,成了内帑的长期进项。
张彝宪禀报道,“共计卖得四百三十万两……”
至于零头,朱由检也不是小气的人,直接拿去作为张彝宪等人的赏赐了。
毕竟这群人帮着皇爷到处都跑了,总不能一点车马费都不给。
朱由检闻言,难掩喜色,转而笑道,“魏忠贤权倾数年,到底还比不上那些当官的有钱。”
不过前者是一家独大,后者则是集众人之力罢了。
而那些人为了不被天子定为阉党,从而失去权位,还被抄家,自然舍得出钱,基本上都是在原价基础上翻倍回购的。
只是朱由检又想到,从魏忠贤抄家所得,加上这一笔巨款,几乎要赶上这几十年来九边所拖欠的军饷总额,心中不由生出感叹。
但凡这群掌权者少贪一点,愿意分享一点,九边何至于糜烂至此?
大明朝上承宋元之富强,至今二百年开拓,难道会没钱?
无非是有些蛀虫居中吞食,使得下民既贫,国财又困,唯独富贵了他们而已。
仍在蓟镇的方正化也兼任三协训导,受天子之令,跟三协士卒都认真聊过,询问其当兵以来的心迹。
那些老兵收了他的钱,倒也愿意说几句真话,便道他们从军就是做了拿命换钱的准备,结果朝廷常常连着几个月不发饷,问起来也是一拖再拖,听到打仗号令,他们能凑过去摆个架子,都算对得起朝廷了!
至于朝天放两下火铳?
开玩笑,
大明朝的火铳多珍贵啊,
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哪里配有火铳?
不会炸管子的火铳让将军们的亲信家丁拿走了,会炸但不开火看不出来的火铳,则是会被转手卖掉,换成额外收入。
“也不是不能打。”有个当了一辈子蓟镇兵,还曾经历过戚继光时代的老卒就曾对方正化说道,“当初李将军、戚将军他们在的时候,会发饷,大家就敢拿命打,换去军纪严明的将军手下,不敢上前冲锋杀人的,都是叛徒,都要被砍头的!”
“可这不是后来日子越混越差了吗?谁也不想怂成狗样子……可没钱就是没钱!”
至于前线火器,方正化亲自观摩试了一试,直言比起国朝初年所造,还远远不及。
朱由检收到方正化的奏报后,只感慨非常,想不通这大明两百年,怎么越活越落后。
虽然知道“钱是英雄胆”的道理,但当有人明明白白告诉他,大明朝军备糜烂,就是因为不给钱才导致的,朱由检又不免生出悲凉来。
大明朝的将士哪里会没有血性?
九边军队也曾威慑四方,打的蒙古人不敢南下。
只是朝廷刻薄,官僚短视,一味贪婪,使得九边自我阉割成了今天这般地步。
好在之后赵率教等人又有奏报,说天子发善心,把粮饷慢慢给他们补发起来后,蓟镇已然定性的老兵油子不讲,起码新发配来的那些秦地新兵,都挺有劲儿的,听到可能会有战事的消息,也不怎么发怵。
当然了,问题也有——
那就是大明地域广阔,许多地方的口音并不相同,哪怕推广了官话,也只是在读书人之间流通,很多百姓自己仍旧操着当地俗音。
而这次发来蓟镇的一万多新兵,都是是秦地受灾百姓,基本上就没有读书的,说起话来,还会因秦地的东西南北,口音又分。
赵率教觉得这种话都说不通的情况有点艰难,去了蓟镇的训导员们也觉得自己在安抚士卒情绪,让他们忠心大明之外,还得再学各路秦地方言,有些艰难。
好在到底是小问题,
总比军镇缺饷暴动起来得好。
薛国观今天把三原县的真相交了上来,其因也的确如同他之前所分析的那样,不过那县令愿意上吊自杀,则是在于其本身已经得病,想着搏一搏还能给子孙后代拼个富贵出来,这才愿意“出借人头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