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女孩子随时可能会送命的境地,他全然不消考虑这些事,自是能够看的更远。
“便是你出宫了,当真要做事,这处境亦是不如我的。”林斐将世道亦看的十分清楚,“我是男子,且是公侯之门出身,又得以科考入仕。于我而言,有这三点在手使得我能借着这身份同机会做很多事。”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向她看来,“譬如,做个好官,不然便‘不若回家卖番薯’了。”
这句话一出,便惹得女孩子再次笑了出来,她看向面前的林斐,说道:“可惜……你那三点,我一样都没有。”
“在其位,看其身,谋其事。”林斐说道,“你在掖庭全须全尾的出了宫,来大理寺又化身巧妇庖制无米之炊,其间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对得住你此时的身份便够了!”
她此时的身份?温明棠咬了一口手中绵软甜蜜的烤番薯,挑眉:“曾劳作于掖庭,一年前出宫,眼下又在大理寺公厨当厨子的罪官之女?”
林斐点头“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重要的是,你能听得懂也能看得懂我说的话,做的事;我眼下与你说的这些话,要再寻一个如你这般看得懂也听得懂的女子,不易!”
温明棠闻言,垂下眼睑,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天公偏爱罢了!”
这一句感慨她今日不知说了多少次了,每发出一次感慨,内心便更为澄明通透。
“如此说来的话,便鲜少有人比我更受天公偏爱了!”林斐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拿起女孩子放在手边的铁夹,学着她的样子,翻动着铁网上烘烤的瓜果物什,一边翻动,一边说道:“可还记得我头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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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棠当然记得,只不过想起那等时侯同众人一道排队等候出宫的情形,又觉得他大抵是不知道这一幕的。
本以为面前的林斐会说是在赵记食肆替她解围之事,却未料到他一开口,竟是……
“通明门,你手里握着一只饭团,在排队等候出宫。”他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之后,温明棠本能的便是一愣,旋即恍然:“倒是忘了,你有过目不忘之能,自然能记起来。”
孰想这话一出,林斐便摇头道:“记住这个,与过目不忘之能无关!”他手执铁夹翻动铁网上烘烤的瓜果物什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向温明棠看来,目光掠过女孩子此时那张尽数显露于人前的脸,忽地笑了。
“午时,日头刺眼,你立于人群中,背光而立。我一进通明门,便看到你整个人立于日光之中。那一日不知怎的,日头的光影尤为朦胧。我隔着日光的光影看到了你,即便你额前留着如此厚重的刘海,可平心而论,这还当真是我头一次知晓惊艳为何物。只觉得那一刻的你如云如雾,不似凡间中人。”林斐说到这里,抬头看向面前难得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下意识低头的女孩子,顿了顿,忽地笑了,他道,“其实,若非彼时我还有事。那一刻,便是凭着这平生头一回遇到的如此特殊之感,我想当时,我大抵便会向你走过来了!”
温明棠早在他说出这些话时,思绪便已回到了当初初遇时的情形:那一刻她抬头看向他,只觉得此人当真如画中人一般,衬得满城的宫墙绿柳黯然失色;却不成想,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亦在看她,眼中所见的她亦是平生从未见过的风景。
“你不知晓,这等感觉于我而言太过特殊了,”林斐放下手里的铁夹,拿起一旁带柄的牛乳茶壶,为自己已见底的牛乳茶杯倒满,而后拿起茶杯送至唇边抿了一口,似是感慨,又似是怅然,“此时想来,竟觉得有些可惜。这等一见倾心之感转瞬即逝,我当时若非急着面圣,定会把握住那一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