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站到炕沿伸出手:“走,咱们到那边我给你讲女娲娘娘的故事。”
雁儿高兴了:“那好啊。”
朵儿背转身:“来,姐姐背你。”
雁儿顺从地爬在朵儿被上,双手抱住了姐姐的脖子。
出了堂屋门,在廊檐下朵儿说:“这死妮子长个子了,越来越重,姐姐都背不动你了。”
雁儿撒娇:“不嘛,人家还小。”
到了耳房里,小姐妹俩脱了衣裳,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朵儿说:“娘把炕烧的热热的,被窝好暖和。”
雁儿侧身看着姐姐:“你答应要讲故事的。”
朵儿给雁儿掖了掖被子:“好,咱们讲故事。盘古开天地后,女娲娘娘着手造人,用黄土捏好一个,一放在地上就满地跑了。”
雁儿说:“我听赵大爹说,女娲娘娘和她哥哥就生在咱们湫水边,是他们兄妹一起造的人。”
朵儿说:“都是些传说,谁知道哪个是真的。”
雁儿冷不丁:“你和郁郅哥哥将来也像女娲娘娘和他哥哥那样造人吗?”
朵儿害羞:“说什么呢,你个小妮子,这哪和哪的事。女娲那是神话故事,不能当真的。”
雁儿捂着被角偷笑。
“你们想造人,还不好意思,羞羞。”
“死妮子,你越说越不像话。”
雁儿把整个身子没入被子里,嘴里不知还说些啥,嗡嗡的听不清楚。
雁儿的话让朵儿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在李郁郅身上,特别是爹和娘并没有反对,说明他们是认可的;难过的是郁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朝那,等再见面不知是什么年月了。李郁郅说他从军后要上战场,枪来刀往的,什么事都会发生,他不希望她像倪裳婶子那样一度孤苦伶仃。这些顾虑朵儿心里明白得很,但她就是放不下他,即使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坦然面对,不后悔。
就在朵儿脑子里乱哄哄的时候,那边的木屋里,李都尉和明惠也还没有睡。
李都尉问:“我怎么觉得最近朵儿话不多呢?”
明惠回答:“老李头没了,郁郅伤心,惹得朵儿也难过。”
李都尉似乎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真有那个意思?”
明惠点头:“是,能看出咱们朵儿很上心。”
李都尉说:“郁郅那孩子挺不错,将来对朵儿会好的。”
明惠叹息:“唉,可现在郁郅一门心思都想着去从军,朵儿将来可咋办呢?”
李都尉说:“也是,那丫头心思沉,得慢慢开导。睡吧。”
明惠说句“我去个门外”,便裹紧衣袄出了木屋。
待明惠从屋外回来,李都尉已经脱了衣袄进了被窝。
明惠开始宽衣:“这下雪天外面真冷啊!”
李都尉掀起被子一角:“来,快钻进来,被窝里暖和。”
明惠上炕钻进男人的怀里,觉出了温暖,体会到的是幸福:“抱紧我,让我暖暖。”
李都尉照做了,并在老婆的额头亲吻了一口。
明惠看着男人,羞涩、愉悦地把身子往下一滑,整个人完全没入在都尉宽厚的胸怀中。
这是他们的情,也是他们的爱。自当年他来到朝那牧场后,一次进山时偶然和她相遇,他就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而明惠也被马背上英武刚毅的他深深吸引,由起初的羞涩到敢于接住他热烈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被这男人征服了。之后的不多天,他就出现在她家门口,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还有一个瘸腿的汉子。他说这孩子是他的女儿,这汉子是他的兄长,他们曾经一起浴血奋战。这般的突兀,或许就是他军人的作风,说得直截了当。当时她和她的家人非常震惊,他都有孩子了居然还敢来求婚,实属荒唐。当知道被误解了,还是赵成纪解开了谜团,说这孩子是他女儿不假,但不是他亲生的,这孩子没了爹娘,他捡回来养活,不管怎样那也是条生命。弄清楚了缘由,他的形象在她心中立马高大起来,这样富有爱心的男人不嫁还等什么!于是她告别爹娘,与他共乘一匹马,到牧场给他做了女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恩爱如初,有时候还很激情,彼此都知道选择这样的人是非常正确的,相约下辈子还做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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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把冬日的木屋充斥得满满当当。
夜已经深了,耳房里的朵儿还没睡,她给睡熟的雁儿掖掖被子,侧着身子睁着眼睛想着心事。她的心房被那个放羊的李郁郅给占领了,没了丁点缝隙。可是他却想着从军,唉,咋办呢……他走进了她的心海,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小在一块长大,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情感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直到有一天彼此的眼眸里多了一份炽热,从此再也放不下了。
虽说男女之情不在一时一刻的卿卿我我,但一想到不久的一天就要离她而去,心里不是滋味。此时在羊圈旁的窑洞内,李郁郅躺在炕上也在想心事。他的耳边朵儿的声音还在洄漩:“我知道,你从军是要去报仇。”他有顾虑,只能对她说实话:“可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倪裳婶子,她多孤单可怜哪!”朵儿却很固执地说:“我等你!”
想到这,李郁郅深深叹口气,他很为难,理智与情感也在剧烈斗争着。
外面正下着大雪,飘飘洒洒,万籁俱寂。
他把自己扔在大雪地里,任凭被寒风凌厉地吹打,变成个雪人,终究也没想出个两全的好办法来。
长夜漫漫。
到了第二天一早,李都尉要走,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皮鞭。
明惠跟着走出,看雪地很晃眼,她用手遮挡:“昨夜这雪下得大呀!”
李都尉说:“是啊,山野都白茫茫的。好啊,来年草场会长得很茂盛。”
明惠问:“你这次去山里回来怕是要到年根了。”
李都尉说:“估计是,现在马儿都在关山,我得抓紧组织人把马棚修缮一下,夏天有些漏雨,有的都快塌了,得加固,事情会很多。”
明惠问:“那你过后要去关山牧场吗?”
李都尉回答:“暂时不去,我已经打发人把过冬的草料给送去了,等来年开春的时候,我得过去一趟,趁两个牧场的马儿在一起交融,把品种改良一下,这是好机会。”
明惠微微一笑:“反正你的心思都在马儿身上。”
李都尉说:“朝廷交办的差事,得认真负责,不然呢?”
明惠说:“行,反正你多的时候都不在,我早已习惯了。走吧,路上当心点。”
朵儿从耳房出来,也站在门口给父亲送行。
李都尉问朵儿:“雁儿还睡着?”
朵儿说:“她不到太阳老高才不起来呢。”
李都尉嘱咐朵儿:“行,你们姐妹俩好好陪着你们的娘,我走了。”说着大步走到马厩前,赵成纪已经把马牵了出来。
李都尉接过缰绳,上马,又回头冲栅栏边的明惠和朵儿挥了挥手,然后策马向营地外奔去。
看李都尉驰远,赵成纪转过身往羊圈那边走去,正好李郁郅从窑里出来。
赵成纪说:“大雪覆盖了草地,你和袤儿都去睡懒觉,我给羊撒些干草料。”
李郁郅说:“不想睡了,我去喂羊。”
赵成纪转身说道:“也好,我去把马喂了。”
在木屋栅栏那边,送完李都尉的明惠和朵儿站在院子里说话。
明惠问:“朵儿,郁郅说了没,他啥时候准备走?”
朵儿回答娘的话:“他说等明年开春就走。”
明惠明白了,点点头:“也好,风起云涌,好男儿驰骋疆场,不失为英雄本色。”
朵儿点头:“娘,我懂得。”
明惠又说:“就像你爹当年说过的话,战鼓鸣,箭上弓,壮怀激烈,豪气冲天!”
朵儿抿着嘴唇:“娘,我不会拖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