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妈沉思半晌,道:“先生若有把握,自可一试,老婆子也会尽力。”
凤凰听得莫名其妙,但却一反常态的闭了嘴,只睁大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注视着我,我瞧着心情都缓和了几分。我摸了摸她的头,道:“夏烟这回要受点罪了,接下来几天也服侍不了你,你可得自己管好自己,你行不行?”
凤凰连连点头,大声道:“我当然行!”然后又复小声道:“夏烟姐姐会好起来吗?”
我想起之前重手伤了小冯,这回又亲手重创了夏烟,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苦涩。再想起“栖霞阁”惨案,感觉面上和内心都有些绷不住了。好容易劝走了凤凰,我便一头钻进了自己房里。先是趴在床上,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后来逐渐心中的焦躁和愤怒悔恨压抑不住,开始起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三个字“除傀儡”!只是苦思良久,自己在明对方在暗,防备尚且如此艰难,若要除之,从何下手又谈何容易?
午饭时分,万老头来催请了我两回,郑初晴催了一回,我门都没开就回绝了,让他们自己先吃。凤凰和文炼过来撒娇耍赖,我才开了门,勉强让两个孩子陪我吃了几口。我吃完才突然发现,今天出门起,便再没看到杨妈妈,而且门房总感觉有些闹哄哄的。我不由奇怪,问及此事。万老头赔笑道:“今日来了不少客人,杨氏一直在门房应付……”
我吃了一惊,问道:“有客为何不请进来?”
万老头不着痕迹的看了文炼一眼,只道:“等下便让杨氏带客人进来。”
我若有所悟,顿时不再言语。待到孩子们都各自回房休息,万老头才小声道:“早上自先生走后,便来了数批不速之客,均称是卢家或崔家的亲戚,要求带走文炼少爷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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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惊,苦笑道:“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万老头道:“将军只此一子,先前卢家明里暗里相护,自是无人敢扰。如今……便有许多人心思活泛了起来,想着从文炼少爷身上谋点好处……”
我顿时了悟,卢将军虽然被扣,但卢家大树不倒,没人会觉得卢将军会有事。趁着此时卢家与我生隙,若能把文炼抓到手上,无论是将军日后出关,还是文炼长大,均是一份人情。按说此事,文炼是崔夫人亲自托付于我,然而崔夫人不是主母是外室。主母郑氏和我冲突了一回,终究还是妥协了,再也不管此事。但总归有宵小之辈想从中牟利。万老头笑道:“先生无需为此忧心,先前崔夫人早已料到会有这些小人前来说道,杨氏自会料理妥当这些事情。”
我觉得有些烦躁,但既然已有预案,我现下也顾不上这些事,便只点了点头,略过不提。杨妈妈劝走那些不速之客后,也曾与我交代今日之事,说辞与万老头差不多,只是见我情绪状态不佳,并未细说。下午崔妈妈又过来问我,何时动手给夏烟疗伤,夏烟的伤不宜久拖。我上午内力耗损过巨,回来又一直心浮气躁,内息便调的不顺,便把此事安排到了晚饭后。
到了晚饭后,柳三终于派人前来回报,说八角巷周围民众,除了几个老人受了点惊,其余均已恢复正常,也再没有发现任何傀儡。
虽是如此,但我内心的焦躁和悔恨依旧不减,一闭眼调息,便感觉“栖霞阁”三个大字仿佛用血写成一般,浮现在我眼前。然后便是一块血迹斑斑的大红布,红布下面盖着的轮廓貌似人体,但看上去却有数团球状物拱起,分明的游离于人体之外。两者之间血迹颇重,血色浸染的湿漉漉的,颜色都深重了好几分。我忍不住睁开眼,找了个恭桶开始哇哇呕吐,吐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我本就没吃多少,吐到后面全是酸水,仍旧止不住干呕。
这番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家中上下老小,凤凰大惊失色,崔妈妈也立即过来急急的的给我把脉,摸了半天也只说了是心浮气躁肠胃失调。她简单的开了几副调理肠胃的药,叫杨妈妈赶紧拿去抓药煎了。我摇了摇头,只说是今日脱了力,内息调整的不畅而已。
凤凰自懂事以来,从未见我如此状态,顿时便眼泪汪汪的。我刚想哄劝几句,但当即又俯身干呕。凤凰再也忍不住,顷刻间便搂着我哭得满脸是泪,文炼也急得眼睛都红了。郑初晴冷着脸道:“我再去找个大夫给先生瞧瞧,实在不行就去……”
崔妈妈却突然掏出银针,飞快的在我后颈和后背上扎了几针,我立即便觉得舒缓了许多。崔妈妈还想继续往我头上要穴扎针,说是让我睡一觉。我伸手止住了她。
我缓过气来,瞧着那的银针在脑袋周围晃悠着实是有些害怕。我胸口的那团烦闷已经去了大半,心绪也舒缓了几分。但是我不想睡觉,不愿睡觉,也不敢睡觉。今日在栖霞楼周围看到的情形和感受到那份巨大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感,让我再也难以心安。那些白衣蒙面的傀儡师作法的样子,那一个一个居民晃晃悠悠站起行走的样子,犹如百鬼夜奔,却出现在了郎朗晴日之下,所谓“白日见鬼”的感觉,也不过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