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一部分犯人刑期结束后,需要被转移到监管机构,进特殊思想与行为的再教育。

而这种「再教育」的时间,短则几年,长则十余年。形式等同于继续坐牢。

实际上,所谓《社会保护法》,是全斗焕维持自己独裁统治的手段之一。

当时的南韩,经常开展反对军人独裁的运动。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全斗焕还成立了「国家保卫非常对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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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是,消除社会弊端,扫除社会犯罪。这翻译成全斗焕的心里话,应该是「消除社会异己,扫清反对力量」。

这种机构的出现,直接导致了两个现象:

首先,警察的综合素质变低。他们只负责暴力镇压,专业能力一言难尽,对民众更是欺压凌辱,无恶不作。

而苦不堪言的底层民众,在违法后,会受到加倍刑罚。结束刑期的犯人们,全部被收容到劳教所,继续过着非人般的生活。

他们在劳教所里,每天有高强度的劳作不说,稍有不慎就会遭到管理人员的辱骂和毒打。

作为「再教育」,根本是无稽之谈。如果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样的法律法规,对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效力,也就罢了。问题就出在「执行者」身上。

对南韩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南韩统治阶级背后的势力,盘根错杂。

任人唯亲,包庇犯罪,这种事屡见不鲜。

当时总统全斗焕的弟弟全敬焕,是前总统朴正熙的司机。

亲哥当上总统后,他也「鸡犬升天」,混入了南韩高层统治阶级。从此大肆敛财,好不快活。

但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

1988 年,全敬焕借家族之便侵吞 76 亿韩元(约合人民币 4200 万)的国家财产。

最后却只是轻判,七年。更离谱的是,仅在三年后,他就被释放了。

面对采访的媒体,全敬焕的第一句话就是:「不世袭,无罪。」

怎么理解呢?大概意思就是「我有钱,我有权,所以我无罪」。

对比之下,盗窃了 500 多万韩元却要过 17 年铁窗生活的池康宪,活像个笑话。

都说,勇者抽刀向强者。可现实往往是,掌权者抽刀向弱者。

囚犯们可以接受自己犯法坐牢的命运,但不能接受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于是,他们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奈何 12 个人里八个人「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剩下四个核心人物了。

在逃亡的日子里,池康宪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一定要给全斗焕一点颜色看看!

一定要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心声!

以池康宪为首的逃亡四人组,一边逃窜,一边规划。

最终,他们选中了当时南韩有钱人扎堆的地方——汉城富人区。

为什么要选择富人区?

毕竟,比起这种治安良好、戒备森严的地方,缺乏管理的贫民区应该更适合藏匿。

但池康宪一行人的目的,从来不是通过越狱获得自由。他们选择汉城富人区的原因有二:

第一,相较于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们,有钱人往往更加惜命。

这也方便他们「借宿」或者「借钱」。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总统全斗焕的豪宅「延禧宫」就富人区。

这是池康宪逃亡时说过的话:

「我家里就很穷,读到小学毕业就没钱继续了。」

「父亲脾气暴躁,酗酒成性,天天对我和四个哥哥姐姐拳打脚踢。」

「因为穷,所以没钱读书,不读书就没有好工作,没有好工作又怎么赚钱呢?」

「别说享受生活了,平时打杂工赚的那点钱连维持温饱都够呛,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诗人,一名贫穷但浪漫的诗人。」

「我也认为自己是韩国最后一位诗人。」

「我是一个浪漫的悲观主义者,想做一个快乐的乞丐。」

「但是!韩国根本不需要我这样的人!」

「对于统治者和高高在上的富人们来说,我们这种人的命比草芥更低贱。」

「总统的弟弟全敬焕,挪用几十上百亿韩元才被判七年,坐了三年牢就出来了。」

「我们呢?」

「明明连他的零头都没有,却要在监狱里,在劳教所里,度过十几年!」

「我做错了事,是应该坐牢。但不能忍受政府的腐败,也不能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有钱的人就没有罪过吗?穷人天生就是有罪的吗?」

「所以我要去延禧宫找全斗焕,去揭露这个国家所有的罪恶!」

1988 年 10 月 16 日凌晨四点,一个年长的男人慌张地跑进警局,

「我要报案!我的家里进了四个逃犯!」

原来,被劫持的男主人还是担心家人的安全,所以选择众人睡下后,来警察局报案。

全区警察倾巢而出,甚至还从别的城区抽调了警力。

媒体也闻风而动,带着长枪短炮来到现场,希望能抢到这一新闻头版。

于是,这栋不起眼的民宅外,生生围了千余名警察和数百家媒体。

南韩西大门区,在奥运结束后,第一次迎来如此热闹的清晨。

无数个摄像头对准民宅的窗口。

一场结局注定的对抗,就这样以直播的形式,呈现在所有韩国民众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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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池康宪四人醒了。他们听到屋外的嘈杂声,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紧接着,他们用枪指着屋里剩下的人质,好言好语地将她们「劝」到二楼的窗口边。

「对不起,我真的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真的很抱歉,我发誓绝对不会伤害到你们的。」

池康宪一边对人质这样说,一边打碎了窗户的玻璃。

池康宪越狱后的第 8 天,四位核心人物终于以区别于通缉照片的方式,出现在各大媒体的直播里。

当时的南韩,并没有「谈判专家」这一职业。

对四个逃犯的内心活动和诉求一无所知的警方,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大喇叭喊话:

「放下枪,不要伤害人质!」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池康宪的怒火。

池康宪激动地对着窗外的镜头大喊:

「你们这帮傻子!我的学历只是小学毕业,虽然只是上过小学,但是我活着想过很多问题!」

「为了适应这个社会,已经抛弃了我的人生!」

二哥安光雪也愤怒地质问着:

「罪犯怎么可以用钱收买法官和检察官啊?」

「有的人杀了人,只要有钱就能出狱,为什么啊!」

怒火攻心的池康宪掏出从狱警处「收缴」的,仅有五发子弹的手枪,朝窗外连开两枪。

眼看四人的情绪越发激动,警方安排的逃犯家属终于也到了现场。

他们准备打亲情牌。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良知和道德感都没有泯灭的「普通人」。

池康宪的亲哥哥,飞扑到民宅外的栏杆上,哭喊着劝说自己的弟弟:「康宪啊,千万不要那样做啊!」

一旁姜英日(四弟)的母亲,也在耐心劝导着与姜英日私交甚笃的安光雪:

「光雪啊,求求你耐心听阿姨说话吧,你不是还有妈妈和姐姐吗?」

「求求你听我的话吧!」

韩宜哲的女友则趴在栏杆上,不停地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