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衣冠禽兽

其二,孔家对曲阜周边佃户拼命压榨,用整个曲阜的民脂民膏收买各路势力,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孔圣人的后代早已把曲阜附近的良田侵占一空。

生活在“至圣先师”的阴影笼罩下,刘家村里没有私塾,没有房屋,村民都住在窝棚里。

刘家村村民到底在这里生存了多久,已经没人知道,不过刘月儿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衍圣公的佃户。她家的人不算多,老爹和一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然后就没有了。

刘月儿的娘,前年冬天得了伤寒,没钱买药,挺了两日便死了。

死后裹了张草席埋到地里,几天后一场大雨,刘月儿看到娘的脚指头······

山东人口稠密,曲阜更是如此,周边坟地都被别人占尽。

村北倒是有座大山,村子里人叫不上名字,后来刘月儿才知道,那山叫做孔林。

不到大灾之年,村民绝不敢上山采果子打猎,更别说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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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方圆几十里的大山,连同周边几十万亩良田山林,都是孔家老爷的。

孔老爷便是衍圣公,这位老爷宅心仁厚,遇到村民私自进山采猎,只是把人腿打断,第二次才会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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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闹闻香教,一直闹到夏天,闻香教的大柜是个识字的人,对孔圣人很尊重,没让手下来抢孔府。

就在大家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时,天儿又变了。

八月间,从登州那边来了群当兵的,打得闻香教哭爹喊娘,一路向北逃来。

一股闻香教乱民逃走时经过刘家村,刘家村遭了殃。

闻香教乱民抢了刘家村几家农户的粮食,杀了两户人,后边追兵赶来,他们不敢停留,匆匆往西逃走。

八月底,村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被抢走粮食的那几家人,交不起租子,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整整一个夏天,刘月儿跟着爹爹和兄长,在烈日下收割庄稼,把麦子捆绑好,顶着大太阳肩挑背扛,把一挑挑粮食从地里收回来,放在晒谷场上晾干。

她被晒得全身黝黑,原本就不高的个子,更像个猿猴。

闻香教乱民闯入村子的时候,刘家的粮食刚好收起,藏在了地窖,没被闻香教发现。

追兵催命似得跟在屁股后面,只抢了几家粮食便匆忙逃走。

闻香教乱民走后,那支让他们胆寒的追兵紧随赶来。

刚被闻香教祸害,又要遭兵灾。

刘家村村民们蜷缩在各自家里,女人把身上涂满污泥,男人们透过门缝,小心翼翼打量外面路过的军队。

村东大路上忽然响起村民们没听过的哨子声。

接着,那些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排成整齐队列,一队接着一队从刘家村旁边走过,大路扬起滚滚烟尘,战马嘶鸣,鼓声响起,场面比刘家村过年赶集时还要热闹。

过了一会儿,从队伍中走出几十个士兵,士兵们都抱着鼓囊囊的布袋,朝村子这边走来。

“爹,他们要干啥?”

刘月儿靠在破门板后面,低声问她爹。

她没有朝脸上涂抹黑灰污泥,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够黑了。

刘老三回头望向两个儿子,攥紧手中扁担,摇了摇头。

一名身材壮实的士兵背着把他们不认识的火铳,拎着布袋快步走到刘家柴门前。

他昂头朝周围望了望,确定没有危险后,快速把布袋放下,转身离去。

士兵转身的那一刻,刘月儿望见他脸上沾满灰尘,村东那条土路可不好走。

刘月儿感觉一阵莫名亲切,忍不住低声喊道:

“你叫啥名字?”

背火铳的士兵回头望向柴扉,隔着门板缝隙,和躲在后面的刘月儿四目相对。

他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只是对刘月儿傻傻一笑。

“俺叫刘月儿,俺去过曲阜县城。”

刘月儿还要说话,被他爹一巴掌打开。

“恁地不要命了,野丫头!”

这时大路那边传来急促的竹哨声,士兵连忙转身跑去,跑出去十几步,回头望向眼前这个破旧的柴扉。

等那些竹哨声和飞虎旗消失在红尘滚滚的土路上,刘老三才推开门板,拎起放在门口的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