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比如说担心元帅府援军抵达节外生枝,次一级原因有卫拉特粮草辎重不济。
甚至还有最暗戳戳的心理原因:把刘承宗军阵往东扯了二百步,国师汗才发现整场战争死掉的骡马骆驼尸首都被汉军裹在背里,心疼。
今天夜里分不出个胜负,这些肉可就归汉军了。
可惜对面的刘承宗,也发现了国师汗,而且他也看见了国师汗身边准备的重装步骑。
这个时候,属于是俩人都看见对方手里攥了张大牌,都在等这张牌打出去,再发动反制,否则就算吃亏。
俩人都不想吃亏,因此都在等对方先动手。
差别在于刘承宗不急,他甚至还愿意多等等,等黄胜宵抵达侧翼,用火炮吸引注意力轰上一阵再发动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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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国师汗和刘承宗都不知道,在战场东南也就二里地的位置,一支五百多人的军队不敢举火,裹了马蹄子悄悄往北走。
风尘仆仆的蜂尾针趴在山丘上往西望,黑乎乎的夜幕下两条阵线如同交缠大蟒……他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两支军队打成这么个模样,缓缓吞咽口水,言语不自觉有些发颤,转头望向身侧:“赵兄,真要冲阵?”
赵可变比蜂尾针还小两岁,但已经习惯被这么称呼,他一只手不方便趴在地上,只是半蹲在旁边,望向纠缠一处的两军轮廓缓缓出了口气。
情况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赵可变用套着护臂的胳膊指向敌阵,言之凿凿:“不算危险。”
蜂尾针只是观望就已经口干舌燥,从沙丘上向后匍匐退下,等身子被沙丘遮蔽,这才啐出一口,抬脚用靴底抹了道:“疯子,王老虎当年都摆不出这么大的军阵,这得有多少人?”
赵可变看了看他,心知老搭档是慌了,没有必胜决心可不能冲阵。
他便不接这话茬,只是顺势在沙丘背面坐下,两只眼睛映着月亮和漫天星光,亮得像狼一样,没头没尾地问道:“知不知道曹耀、杨耀、王文秀?”
蜂尾针瞥了赵可变一眼,这些人他咋能不知道,仨人是元帅府的大将。
赵可变哼笑一声:“都是管队百总出身,谁能比谁强到哪儿?刚才我看了,敌军阵前至少五排横队,这么算下来,军阵至少一万五千人。”
“那万众之军有帅爷拖住,我们的对手只中军那几百人,所以我的计划是兵分两路。”
蜂尾针瞪大的眼睛,他很想相信赵可变的话,可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是疯人疯语,只能满面难以置信:“就五百人,还兵分两路?”
“你怕撒嘛?我们只打中军那几队人,杀国师,前阵横队还没摆过来,我们就已经走了。”
蜂尾针问道:“那为啥兵分两路,一队接应?”
“不用接应,我带二百骑刺国师,你带三百骑,挑些会蒙古言语的老兵,从中军两面包抄,杀传令、杀军官,看见能动的全宰了,宰完就向南北两侧跑,边跑边喊大汗死了,他们就是十万人,也得瘫在这。”
赵可变说着,自顾自接连点头,道:“就算没把国师斩了,搅乱敌军,也是大功。”
其实蜂尾针所做的都不过是说服自己,人都已经到这了,麾下五百余骑全是渴望立功的好汉,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我去刺国师,你会蒙古话,去杀传令。”蜂尾针觉得冲阵刺国师还是太危险了,对赵可变道:“我们在帅爷中军会和。”
赵可变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轻声笑笑没做回应。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向自己的马,喊了个士兵帮自己穿上布面铁甲,系紧护腰,把腰带挂在右侧,手和手腕配合着艰难骑上马背。
右小臂尚未痊愈的断口一使劲钻心的疼,让他眉目狰狞地从部下士兵手上接过悬挂方旗的长矛,用肋下、右大臂和右小臂合力夹住长矛,咬着牙用携带的行缠布一点点缠紧,直到将旗矛固定在身体右侧。
他看向蜂尾针,非常认真地问道:“就算没了右手,你真觉得,那些瓦剌鞑子能打过我一只手?”
站在马下的蜂尾针叹息一声,脸上表情不言而喻:“能打的人多了,活下来未必靠的是能打。”
赵可变闻言嗤笑,随肩膀微沉,旗矛稍稍摆动,道:“等杀了国师,要让河湟最好的匠人做只木手,装上具三眼神铳!”